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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统领大军进入归德府城商丘。
如同进驻河间府城一样,但凡沈溪所部过处,他手下兵马会迅速接管城防,哪怕地方将官再有不满也是徒劳。
再说也没人敢跟沈溪对着干,沈溪可是以两部尚书之身带兵出征。
文官受吏部统辖,考核任免之事由沈溪负责。
至于武将,则受兵部调遣。
沈溪这个差事等于文武通吃,跟沈溪作对就等于跟自己的仕途作对,没人会如此不智,这跟以前带兵出征不同,那时总会有人不识相给沈溪找麻烦,觉得沈溪年纪轻轻好欺负,但现在他们明白,惹怒沈溪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自己。
再说,就算不给沈溪官职面子,也要给沈溪爵位面子。
沈溪乃是公爵,地位绝非普通官员可比,见到沈溪不想称呼“沈尚书”可以,称呼“国公”也可以,但如此却好像更低沈溪一等。
进城后,沈溪没有选择住驿馆,而是直接领兵进入城中的大校场,安营扎寨。
因为中原长时间叛乱,河南境内各府县深受其害,就算商丘这样的府城不被叛军攻陷,但过去一年周边有大批叛军活动,长期下来地方民生遭到极大的破坏。
日落时,沈溪从营中出来,亲自带人巡视城防,看到城内萧索和破败的景象后,心中多有感慨。
“……大人,地方有将士想加入您的队伍,已派人前来接洽,眼下人已在营中。”就在沈溪立在城头上极目远眺时,马九过来跟他奏禀事情。
沈溪道:“眼下我手头两万人马便有些多,管不过来,之后还有朝廷兵马前来汇合,哪里还能再接收地方人马?让他们安心守好城塞便可。”
马九显得很为难:“他们还是想见大人,当面跟大人说清楚。”
沈溪没有回头,微微摇了摇头:“此番中原平叛只是其次,我的目的是到地方赈济灾情,让百姓重新恢复正常生活……只管如此跟他们说,如果还有不想走的,直接轰走,我没心思招呼他们。”
马九没有继续打扰沈溪,领命后下了城头。
沈溪驻足眺望很久,一直到日落西山天开始黑下来,他才从城头下来,带着一种惆怅的情绪往军营而去。
路上不时见到巡逻官兵,全都是他的手下。接管城防后,归德府城内秩序井然,没有丝毫混乱的迹象。
“去跟唐伯虎打声招呼。”
沈溪对随从道,“就说进城后所有接待工作全都交给他去做,不必问我的意见,他可以便宜行事。如果有人问我军在城内停留多久,便说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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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寅又开始忙碌了。
跟地方官员和将领接洽的事,原本他很喜欢做,作为当朝两部尚书兼国公的沈溪的使者,走到哪儿都仰起头,旁人都要对他低声下气。
这种高高在上的滋味他以前从未品尝过,让人食髓知味,有时候他恨不能自己能一飞冲天,可以不靠沈溪也能达到这种世人皆恭维的地步。
可惜的是他的官职只是七品官,还不是京官而是地方官,也就是说他的实际官品要比他接洽的很多官员都要低得多,皇帝的新衣再华丽终归要还回去,但如果他做事妥帖的话,或许这件新衣会被赐下来,过个几年会真正凌驾于这些官员之上。
一下午时间,唐寅见了不下五拨人,卫所、知府衙门、知县衙门、巡按御史等等,这些人来的目的各种各样,但主要还是打探接下来的军事计划,看看地方上该如何配合沈溪平叛。
对于这些,唐寅一律推搪。
沈溪军中粮草辎重基本齐备,暂时沈溪也没有攻打城池的打算,只要火枪、火炮完好,弹药供应正常,沈溪就有信心带兵打胜仗。
唐寅回到营地已快二更天,他最后见的是归德府五品同知,肩负知府重托而来,请他在城里最好的酒楼喝酒。
席间对方问了很多事,唐寅能说的都说了,他觉得没必要隐瞒,涉及朝廷定下的招抚策略唐寅也和盘托出。
对方喝酒好菜招待,他也报以最大的诚意。
城中营区,唐寅身上一身酒气进入沈溪的中军大帐。
沈溪正拿着本册子在那儿看,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顺手将册子放到面前的桌案上。
“……沈尚书,该见的人全都见过了,您交待的事情也吩咐下去,地方上不会有什么异动,会全力配合我们做事。”
唐寅站在那儿,有些站不稳,摇头晃脑地说道。
沈溪皱眉:“你喝酒了?”
唐寅道:“人家摆下宴席,不喝不好,本来这顿酒宴是为沈尚书设置,接风洗尘,这种事不是司空见惯吗?”
沈溪摇头:“如果是迎来送往,倒不觉得如何,但此番我又不是到地方上任,也非巡查,这酒宴算何名堂?对于地方上的宴请,你还是要避讳些。”
虽然知沈溪可能会对自己喝酒之事反感,但这不妨碍唐寅饮酒,以前他嗜酒如命,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唯独酒水能让他暂时忘记烦恼,不过酗酒的结果就是对事情的认知度大幅度降低,喝酒误事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但唐寅并不打算戒酒。
“还说了什么,一并讲来听听。”沈溪道。
唐寅将见过的人,说过的事,仔细跟沈溪交待,不过因他喝得有点高,说话不清不楚,甚至有些颠三倒四,沈溪不时蹙眉,但好歹听完全了。
最后唐寅看着沈溪:“沈尚书,这些人您其实应该见一见,他们给在下面子,完全是看在您的份儿上。”
沈溪道:“见客太过繁琐,我不想心有旁骛,而且你现在也在官场厮混,就当是让你学习如何应酬官场往来,对你将来做官大有助益。”
“呵呵!”
唐寅苦笑一下,摇头道,“没那金刚钻,怎敢揽瓷器活?人家赏脸,但我却不敢轻易承诺什么,看起来客客气气,指不定背地里说什么……我本该做个闲云野鹤之人,勉强混迹官场,只是丢人现眼,让沈尚书失望了。”
酒后吐真言!
唐寅喝了几杯酒,好像把人生看透了,一个心高气傲之人,居然在沈溪面前谦卑起来。
沈溪当然明白唐寅的心态,喝酒虽然可能误事,但也会将心底最真诚的一面展现出来。
“喝口茶!解解酒!”
沈溪说着,递了个茶壶过去。
唐寅没有伸手,坐在小板凳上,耷拉着脑袋思考人生,半天后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了沈溪一眼,却发现沈溪站在那儿一直打量他。
“沈尚书,以后这种事,能否让旁人做?”
唐寅道,“官都比我大,年岁也比我长,话总说不到一块儿去,席间言语交锋也总落于下风,你看看我哪里像做大事的?”
沈溪笑道:“你现在不就在做大事吗?”
“我根本就是混吃等死。”
唐寅重新低下头,情绪低落,“你给我那么多机会,我却不知该如何把握,还不如跟以前那般守着一亩三分地,哪怕继续读书也好……当官有何意义?”
或许想到现在的日子不自在,唐寅很懊恼,又开始怀念早年读书求学,甚至几年前游山玩水的经历。
沈溪道:“大丈夫如果只着眼于眼前,自然会跟伯虎兄所说那样,做什么都没意义,不过等过个十几二十年,到暮年时,才会发现今日经历之事,或为人生之重大转折,不会为今日之事后悔。”
“嗯?”
以唐寅的智慧,压根儿就听不懂沈溪的肺腑之言。
沈溪拍拍唐寅的肩膀:“你唐伯虎才高八斗,书画双绝,难道在做官上会技不如人?谁生下来就会做官?都要学习,融会贯通!另外,你得学会收敛自己的心性,不然的话,就会产生这样那样的困扰。庸人方自扰,你唐伯虎难道是庸人?”
唐寅仔细想了想,眼睛几乎眯成一道缝,好像要把事想明白,但在喝醉的情况下,思路难以完整,更别说思考人生。
沈溪道:“回去早些歇着,这两天都要靠你跟地方官府沟通,你就是我军中的代表,走到哪儿你都可以正大光明告诉他们,你唐寅当官,货真价实!不服你的人让他们来跟我说!只要你没做出格之事,你所做一切都有我给你担着!”
唐寅眼睛迷离,道:“算了,我还是歇着吧。脑子太乱,连刚才做了什么……都快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