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正色道:“一千两。”
周氏掐着指头一算,眼睛顿时瞪了起来,问道:“你一年的俸禄不到二百两,哪里来的一千两银子?”
沈溪道:“银子何处来的,娘不用操心,孩儿这不是让宋六哥他们在福州打理生意么?只要娘肯回去,一千两会跟娘一起送到宁化县,娘是自己用也好,或者留作打理沈家也罢,孩儿不干涉。”
周氏骂道:“当娘没见过银子是吗?一千两……真有一千两,我留在广州府作甚?那没良心的在家里被他兄嫂欺负,指不定吃了多少苦呢……”
一气之下来投奔儿子,现在儿子给了她银子,她就想回去风光一把。
沈溪道:“娘,您若是回去的话,帮孩儿带一封信,孩儿想把五哥和文招表弟叫出来做事,虽然孩儿的衙门不大,但总算有些差事,若娘有中意之人,回去后可跟家里人说。”
“当真?”
周氏之前死活不肯回宁化县,但此时她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家去显摆了。
周氏最大的凭仗,是儿子中了状元当了官,让她风光无比。但一时间的风光后,她发现并没有得到别人太多的尊重和巴结,全因儿子年岁小,没自己的衙门,也就没实权,别人指望不上。
这次回乡,她本来想招摇一下,但儿子做的督抚到底是多大的官,她没什么概念,等她亲自来一趟广州,总算明白了,东南三省数她儿子官最大,就连宁化知县也归儿子管,现在若是带着儿子的授权,回去把亲族的人都调来跟儿子做事,别人都要仰她的鼻息,她就可以彻底扬眉吐气。
沈溪点头道:“娘只管回去说便是。”
周氏喜不自胜,搓着手半晌都在嘀咕,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旁边谢韵儿则目光迷离地望着沈溪,心想还是自家相公有本事,连这么难对付的婆婆,也能收拾得这么服服帖帖。
周氏突然有些为难,带着商量的口吻,支吾道:“憨娃儿……你还有两个舅舅,其实你小时候见过,本来你外祖父、外祖母都已经病逝好些年,两家没啥联系了……你看看能否让你两个舅舅家的人,找一两个机灵点儿的,过来帮你做事?”
周氏很少提及娘家人,也是当初她跟沈明钧有点类似于“自由恋爱”,加上周氏父母早亡,长兄为父,她的兄长想把她送去大户人家做小妾,结果她就跟沈明钧“私奔”,她的两个兄长上门闹事差点让沈家吃官司,从那之后周氏对娘家一直有怨言。
现在情况不同了,儿子有本事,到底是姓周的,要让自己的侄子跟着风光一下,算是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爹娘和周家列祖列宗。
爹啊娘啊,你们生个闺女一点不比生儿子差,你们看看,你们闺女能让周家光宗耀祖!
沈溪笑道:“一切都照娘的意思,恰好衙门里缺一些人手。”
“好,好。”
周氏高兴得直抹眼泪,“亏老娘没白疼你,你个臭小子,当官这么几年总算老娘看到福荫,老娘此番回去见了你那两个舅舅看怎么骂他们,当初还说我嫁错郞……嫁是嫁错了,奈何能生好儿子啊。那没良心的不知道有没有想我……”
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周氏这样的女人,恨娘家人恨了半辈子,对丈夫和儿子也是数落谩骂半辈子,可她心中始终割舍不下这份感情,说到底是她没文化没见识,不懂得如何表达情感。
周氏道:“憨娃儿,快帮娘收拾收拾,娘要回宁化……你说的一千两银子,可不能食言,去见你姑姑时我还想在汀州给你孙姨立个衣冠冢,可惜没把她的坟迁回来……憨娃儿,你可要善待小丫,那是你孙姨最后的希望。”
沈溪本来挺高兴的,但听到老娘提起惠娘,心情就不怎么好了。
惠娘活着的事情,他铁定不能跟家里人说,让世人都以为惠娘死了,对他和惠娘来说才是解脱。
再则,如今惠娘有了他的亲骨肉,已经从陆家妇变成沈家妇,他宁可让惠娘跟以前的陆门孙氏彻底断绝关系。
“娘,您想怎样便怎样,孩儿这就让人给您准备银子,不知娘几时出发?”沈溪问道。
“你小子回头就要出征,娘放心不下,早点儿走算了。憨娃儿,家里的事没我照应,你能应付得过来吗?”
周氏一副自己很重要的模样,却不知她在这个家只会添乱。
谢韵儿笑道:“娘放心好了,这个家不是还有儿媳在吗?黛儿和君儿,也会帮妾身打理家事,照顾好相公,让相公无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