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有两个衙卒离的比较近,听到徐佑的命令,下意识的往前一扑,挡在了妇人和墙壁之间,死死的将她按住。
妇人大嚎不止,杜三省听的心烦,可又不能置之不理,真要闹出人命,实在不好收尾,有些尴尬的看了眼徐佑,低声道:“郎君,你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可否,可否……”可否怎样,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县尉不必为难,一切按照律法来办!”徐佑瞅了眼何濡,示意他不必跟去,笑道:“我随你回去就是了!”
“谢过郎君,谢过郎君!”
徐佑的购宅契本还是杜三省亲自盖的章,当然知道他跟这起案子无关,但妇人寻死觅活,不肯善罢甘休,就算做做样子也得带他回县衙问话。
杜三省万分感激,徐佑跟顾允交好,不是能得罪的人,真要是不跟他回去,也没有一点办法。幸好徐佑仗义,又没有架子,是个可以交的朋友。
何濡目送徐佑他们离开,转身往码头走去。他要找一些人来问问消息,虽然这些人平时不轻易动用,但是宅子的事已经给徐佑造成了麻烦。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些人就是为了解决麻烦而存在!
回县衙例行公事,问了双方口供,徐佑这才知道妇人名叫方绣娘,是苏棠的乳母,读过几年书,识文断字。去年苏棠的父母因病双双亡故,一应内外事宜,都由这个乳母照料。这次买宅子,也是方绣娘出面找的周英儿,出了这种事,根本无法面对苏棠,这才要死要活的撒起泼来,平时却也知书达理,行止中闺。
同样被带到县衙的,还有宅主人的侄儿高叔田,杜三省虚言恐吓了两句,他立刻跪地求饶,道:“我叔父急于离开钱塘,开价其实只有四十万钱,要贱卖的,让我帮他寻找钱主。我暗中找到周英儿,和他密谋之后,瞒着叔父将价钱提到了六十万,约定事成之后,两人各得十万钱。六日前他说遇到一个钱主,是外地乔迁的客商,身家丰裕又不够精明,竟愿意用六十万钱购买此宅……”
听到这里,杜三省瞧了瞧徐佑,怕他脸上搁不住,厉喝道:“来人,掌嘴!”
“不必了,让他继续说!”徐佑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心想原来在别人眼中,自己是人傻钱多的代名词啊。
高叔田吓的颤颤巍巍,好一会才道:“既找到了钱主,我从叔父手中拿到房契地契,然后和周英儿一道,与这位……这位徐郎君做了交易……我们各取了十万钱,剩余的四十万钱给了叔父,他又赏了我五万钱,第二日就动身去了广州……”
“也就是说,周英儿将宅子另行转卖给方绣娘,你之前并不知情?”
高叔田大喊冤枉,道:“我再不是人,也做不出这等事!周英儿这个天杀的狗才,瞒着我又弄了四十五万钱,简直戎狄兽心,非人禽兽,无父无君的羌奴,忘恩负义的小人……”
他洋洋洒洒,骂个不停,几乎都不带重样的,让徐佑大开耳界。早知道六朝时骂语詈言十分的丰富,可真的听到,还是想要给他鼓个掌。
“够了!掌嘴二十!”
两个衙卒顿时上前,左右架起,又一人拿了竹板噼里啪啦抽打了一番,高叔田满嘴流血,裤裆一湿,尿了满地。
杜三省黑着脸,道:“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况且本官也不能听信你一面之词,来人,押着他去家中搜查,若是有超出十五万钱的余数,再重重责罚!”
高叔田死狗一样被衙卒拖着去了,杜三省望着方绣娘,训道:“你既然读过书,当知不交输估,私下交易是违法之事。周英儿固然可恨,但要不是你贪图让利,财迷心窍,也不会坠了他的陷阱。”
方绣娘跪在地上,面色凄惶,道:“周英儿说他经手的交易大多如此,百姓所为者众,并不算是违法。只要两厢情愿,有人作保,官府其实是默许的。”
“默许?”
杜三省冷哼一声,道:“彼辈正是欺你们不懂律法,狡言惑众,先给个高价,然后以让利做饵,步步引诱,终入瓮中。如果你们肯签红契,足额缴纳输估,官府自会验查和备案,岂能上当受骗?”
“县尉教诲的是,今日尝到了苦楚,悔之晚矣!”方绣娘见了高叔田的惨状,双腿酸软,心跳的飞快,官家之威,让人战栗,只能不住的叩头,哀求声不绝于耳,如同杜鹃泣血,闻之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