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个眼神,在目光交汇的一瞬间,林放心里已有了判断。
余殊八成是有了怀疑。
肢体动作上的契合是藏不住的,越是和余殊相处,他越是能感觉到。
若当初不是因为那首曲子的肯定判断,他也能认出余殊来,有差别的只是时间。
而?他能瞒住余殊,不过因为在很多事情上都有了信息差。
余殊对现代事物了解不足,林放却已然习惯了如今的生活环境,且他提前知道余殊身份能在种种时候做出掩饰。既然生活中所有的相处细节都是解释得?通的,余殊就不会有往离奇的方向去想的机会。
而?这次对招时的破绽,必然会成为一个突破口,在余殊心里埋下有可能的种子。
林放面色不动,将道具交还给工作人员,和余殊并肩站着等其他人互动结束。
他身旁,余殊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似的,表情隐忍地在思考着什么。
前世的累累伤痕划得?太深,稍一触碰都是钻心之痛。
林放握紧了手,手臂青筋暴起,压抑下抱紧余殊的冲动。
他理亏在先,欺瞒在后,掀开旧疤的这一天该由余殊决断。
互动环节结束后,电影发布会迎来了尾声。
在主题曲演唱声中,主创们纷纷谢幕,从升降阶梯离开了舞台。
余殊自打和林放对了场武打戏后就心不在焉的,木木地站着一言不发。
升降台上小小的一块空地,人挤人,别的艺人从他那处下台阶时他也忘了避让,差点跟徐清谓迎面撞上。
“哎小心!”
徐清谓反应快跳下台阶,转身再看的时候余殊已经被林放拉住了,“没事吧?”
他本想和余殊唠两句刚刚合作跳舞的事,以后可以一起录个视频什么的,却见他一脸心神不宁的样子,旁边扶着他的林放神色也不大自然,两人之间气氛怪怪的。
被林放拉了一把,余殊才渐渐缓过神来,顺着手、胳膊、肩膀、喉结,抬眼往上看。
林放正望着他,眼中许多情绪糊在一块儿,很?难读懂。
“怎么了?”
余殊心中千言万语,却一时说不出口。
林放武戏好是有目共睹的,邹立辉导演也向余殊夸过他,水平和武指不相上下,从不用替身。
可刚刚最后那一下,他是使了七成的力?。无论是速度、技巧,在过往那个喊打喊杀、舔着刀口过日子的乱世,都是一记杀招。
现代人生活安逸,只看大多数人的手就知道不是练剑的,剧组里武指老师都是数十年的练家子,和余殊交手时也只在力量上占了体格优势,速度、技巧、气息,完全不在一个水平。
林放,是怎么做到识破他虚晃的一招,那么精准地躲开的?
难道他也精于百家剑术苦练多年,上过战场实战经验丰富,或者说,曾接过无数次同?样的招式吗?
咫尺之间,林放鼻梁高挺面庞俊朗,如画的眉眼仿佛墨点成的一般。
余殊心里有些怕,怕这墨迹传承自千年前,沾了水轻轻一擦,就完全消失了。
“殊殊?”
林放唤了他一声。
余殊凝神,试探的目光从林放脸上移开。
他的想法过于离奇了。
明明之前已经否定过无数次,为何此刻又有林放是故人的想法窜了出来?
是因为昨晚梦到了往事,留下的噩梦后遗症吗……
感?觉这东西,最是虚无缥缈不足为据。
或许林放天赋在此,一时看破了他的花招也说不定呢。
现下他和林放相处的点滴,和从前没一丝一毫相似之处,他又在杞人忧天什么?
应该只是他想岔了。
还是不要再让林放担心他了。
余殊脸上漾开一抹状似天真的笑意,顺势拉住林放的胳膊,“我有点饿,什么时候能吃饭啊?”
林放抚了抚他的头发,唇边挂着浅笑,“我两个小时后有个会,除去在路上的半个小时,还有一个半小时供殊殊驱使,就看他想什么时候吃了。”
冒出头的怀疑被林放的甜言蜜语砸回了土里。
余殊想起当年他在屋外?等庭雁一整夜都不一定会得?到一个笑脸的经历,一脚扬起记忆里的灰尘,将庭雁的小影子埋了起来。
林放可太好太甜了。
要是林放生得?早些,上辈子就遇见他就好了。
余殊一把抱住林放的腰,埋在他怀里道:“我要吃公司门口的那家炸猪排饭!”
他扑在林放身上,半晌才反应过来徐清谓还在旁边站着,俩人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约了下次再聊。
他喊得?声音有点大,把邹立辉也引了来。邹导故意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半开玩笑道:“整天就知道吃吃吃,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就后悔喽。”
邹立辉摸摸自己的肚子,一脸怀念年少?意气风发的模样。
余殊这会儿脸皮薄了,松开林放往他身后躲。
林放理所当然地将他护在身后,还嫌邹立辉不够悲催地往他心上戳刀子,“殊殊骨相好,到了你这年纪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邹立辉气得?指着他俩,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什么,只哼了一声,就笑着告辞了。
回公司的路上,余殊捏着林放的手指玩,想起临别时他对邹立辉说的话,对林放道:“可人都是会老的呀,到时候……”
林放打断他的话,“你小时候有没有玩过一个游戏?”
“啊?”
林放按住余殊的手,示意他跟着自己学。
余殊懵懵地照做,听林放一边做一边做一边念着幼稚的童谣。
几个来回后,两人两手紧握,胳膊以奇怪的姿势交叉在胸前。
余殊保持着别扭的姿势,看着林放,“然后呢?”
“这个游戏是说,当两人将手臂这样打开时,如果?分开的话,就是此生没有缘分;如果?紧紧锁在一处,就要一辈子在一起了。”
林放脸上挂着一副和年龄不相称的笑,像是个纯洁懵懂的小孩,双目注视着余殊,像是再容不下任何沿途的风景。
余殊被他蛊惑着,应道:“好呀。”
“三、二、一!”
林放打开手时,两人的胳膊交叠着,像是被锁在了一块。
余殊一头雾水,无论怎么用力或者改变手势,似乎都不能将两人的手臂分开。就刚刚那几下,明明没有将手臂穿过去的动作啊?
他好笑地问:“你怎么弄的呜……”
林放低下头吻住他,动作比平日轻柔了许多,唇齿间带着冬日的清凉和甜味。
“这下殊殊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