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原本出了点状况的会议顺利结束。
宁原在一旁已待命许久。
“他睡了吗?”
一别开会时严肃的语气,林放缓缓问道。
宁原已经习惯了总裁在提起余殊时用人称代词指代,答道:“实时数据显示,余殊少爷三点到四点之间?是?清醒的,四点十分进入睡眠。需要叫醒他用餐吗?”
“不必,”林放揉捏了捏眉心,“他睡得沉吗?”
“数据显示已进入深度睡眠了。”
闻言,林放将手边的文件都?摆好:“文件都?批好了,可以发?给周总。”
他站起身,理了理本就平整的领结,原本棱角分明?的面庞因眼中流露的一丝柔情,而少了几分攻击性。
“我去看看他。”
低沉的嗓音落入黑夜中,激荡起寂静的尘埃与沉睡的思念。
傍晚时分,夜幕已悄然攀爬,侵蚀了整片夜空。月光被?云层遮蔽,浅浅清辉,散落在庄园第五层的窗户上。窗帘裹着月色,向?床上熟睡的少年卷去。
余殊仰面躺着,双手抓着被?子?放在胸前,一副规规矩矩的乖巧模样。
林放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不觉好笑。
上一世?也?是?如此,明?明?是?在刀光剑影中捡回一条命来的幸存者,历经风浪与算计,却依旧保持着一副孩童般纯真的模样,笑起来没心没肺的。
看起来人畜无害、孱弱纯良,总惹人牵挂和担心,却天不怕地不怕的,做出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傻事。
可平心而论?,余殊对现代环境的适应能力,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
在短暂的时间?内调整好生活方式,有关心他的朋友和家人,事业上也?逐渐步入正轨,未来定能风生水起星光熠熠。
余殊本身就是?这样一个明?亮夺目的少年。
林放走到床边,抬手抚了抚余殊沉睡的面颊。
他小脸皱着,像做了噩梦似的,嘴唇紧抿。因为天气干燥的缘故,原本红润的嘴唇起了皮,下唇有一处已干裂。
像是?感受到了掌心的热度,余殊歪过?身子?,往他手边挪了挪,小猫似的蹭了蹭林放。
仅仅是?无意识的举动,林放心里依旧软的一塌糊涂。
像一块被?火包裹着的冰糖,因为灼烧的温度,从心里流淌出甜味来。
如果他能将这一刻无限度延长就好了。
将余殊永远拴在身边,剥夺他的自由与笑容,从此以后,余殊的眼睛只能看向?他一个人,只能对他倾诉对他微笑,甚至是?做一些亲密的举动,就好了。
尚未成形的罪恶想法如尚未破土而出的嫩芽般,被?林放的理智所?扼杀。
他已经亏欠过?余殊一次了。
林放移开落在余殊唇角的手,顺着头顶摸了下去。
脑袋后方,有一处头发?比旁边都?要短上一截,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这片坚硬的小短毛,是?余殊头顶受伤、结疤愈合后,新长出来的。
如果千年前,困在地牢中的余殊撞墙自尽时少了些恨意,或许就能活下来了。
那样,待他康复后,脑袋上也?该有这么一处小疤。
*
余殊不嗜睡,约莫凌晨三点就醒了。
天还未亮,这栋房子?大得吓人,他顺着来时的楼道摸了出去,庭院里百余盏路灯亮着。
似乎是?为了赶进度,工人们昼夜不歇地在寒风里劳作?着,有的负责修剪草丛枝丫,有的将花坛装点一新,有的丈量着道路尺寸在图纸上勾勾画画。
余殊闲来无事,正觉得这几日手痒没处消遣,就到处跑腿帮忙。
他穿到现代社会,接触的都?是?娱乐圈内人,换个环境于他而言,也?能多学些新事物,开拓开拓眼界。
林放听到手下汇报时,隔着窗棱看到余殊手里拿着水管,在和浇花的一位大爷在唠嗑。
他只无奈地笑了笑,没干涉余殊在外人眼里不合身份的行为。
他从前便是?如此,没有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习惯宽以待人,各宫的内臣侍女?都?对他十分敬重。
只要他开心就好。
远远的,余殊瞧见窗边有个人一直往这边看,光看身形约莫是?林放。
他笑着朝对方摇了摇手,继续高高兴兴做手边的事。
不光这一天,接下来几日林放都?没有替他安排行程,除了晚间?抽空陪他用餐时会叮嘱下注意休息,林放几乎很少出现。
余殊独自一人将庄园里的每个角落逛了个遍,负责各种婚礼事务的工作?人员他都?有过?交流,也?算用另一种方法对婚礼有了大致的了解。
早上有专门的人服侍他晨起洗漱,三餐都?定时且精致,其余时间?自由分配……
余殊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好像突然回到了以往的生活状态,除了眼前之景与人物装扮不同,随性与安逸却是?一模一样的。
直到婚礼当天早晨,余殊才猛地惊觉,他他他还没试礼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