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邹立辉了解,风佑虽从小被他爸培养,但对古典乐器其实并不感冒;又碍于总有节目请不动他爸只能请他做噱头,风佑早年学了一套做样子的把戏,而立之年才收了心下功夫好好学。
邹立辉设想的最理想状态,就是他能教给余殊一些糊住人的形式,毕竟这一点上没人比他擅长。
《山河犹记》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大男主玄幻,更偏群像,导演希望在配角的塑造上也给足空间,让观众看到他们的成长。如果余殊实在驾驭不了,只能削减他的戏份。
他还是不大相信老同学的话,非拖着风佑要去现场验货。
刚到门口,就被屋内传来的声音震住了。
饶是他不懂古乐,仅审过影片配乐,也听得出弹奏者功力深厚。屋内的乐声旋律变幻婉转悠扬,时而恢弘大气,时而潺潺如流水。
若非他知道是谁在弹,糊弄他是在音乐会现场也毫无违和感。
而此时,尚未年满二十的余殊一身劲装坐在古琴边,神态自若,指法游刃有余,仿若与琴身融为一体。
“这下你该承认了吧!”
身旁风佑冷哼一声,一副被戏弄的表情瞪了邹立辉一眼,甩着袖子就离去了。
一曲毕,余殊呼了口气,揉了揉发痛的无名指。
他沉浸其中,正想着再试一首时,才发觉原本空荡荡的门外围了不少人。他没注意到从前对他态度冷淡的工作人员们正拿着手机在拍,只看见导演面露惊讶。
抚在琴上的手僵住了。
余殊心道,他虽精通君子六艺,却也许久没碰过琴,指法都生疏了,邹导不会是嫌他弹得太难听了吧……
他有点尴尬地站了起来,“献丑了。”
“好听!”
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鼓了掌,相继有一阵一阵的掌声响了起来。
在场的人虽都不一定懂琴,却能身临其境的感受到音符带来的洗礼与震撼,像是跟着余殊走完了漫漫一生,回望一路的艰难险阻,最终又归于平静。
几个情不自禁拿出手机来录像的工作人员也由衷赞叹,一时间都收起了曾经的轻蔑与不尊重。
“小余啊,你这弹的是什么曲子?”
邹立辉正为配乐犯愁,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古乐,听着余殊刚弹得,突然觉得就挺合适。
余殊满口胡说道:“……随便弹的。”
如果说邹立辉之前还很嫌弃这个带资金组的贵族子弟,自打他复工回组就一直勤勤恳恳,心态也不错,这会儿更像是发现了宝贝似的。
导演两眼放光:“你即兴发挥?”
想起前世谱曲的种种,余殊一时心猿意马,没去深想导演话里的意思:“算是吧。”
“那你还能记得谱子吗?快写出来,给老师看看能不能做配乐!”
邹立辉兴致冲冲,不想被余殊泼了盆冷水。
余殊刚刚所弹的曲子,是他十六岁那年谱写的。那年他与林放一同去南方赈灾,却路遇暴民,吃了不少苦才得以平安回京。也是那时起,他发现林放或许是有些喜欢他的。为他挡刀、护他周全,看向他时,一贯冷冽的眼神里也多了分澄明的笑意。
他那时年幼满心都是对林放的喜欢,将他施予的一丁点好意放大成两心相悦,兴奋的每时每刻都想见到他。他便拜访了京都有名的乐师请教、学习,想作首曲子送给林放,却以皇子之尊羞于向乐师说明情况,最终将一首求欢曲谱得悲凉壮阔,闹了好大一个笑话。
“这首曲子我已经送给旁人了,”余殊眼底带了份与他年纪不相称的笑意,混杂着少年意气与莫名的伤感。只一瞬,他就换了副语气,“邹导要是信得过的话,我回去作一首新的给您备用。”
邹立辉只是中意刚刚那首,也不了解余殊的真实水平不想把话说太满,见余殊态度谦虚只说“备用”,倒合了他的意,连应两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