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来不及,这货得一匹匹验过,再有,人家大老远的送来,我中午得请人家吃酒,你回家跟爸妈说一声,再跟王家大舅、三舅爷说一声,替我道个歉,说我下午就能回去了。”魏年见陈萱脸上跑出汗来,带她出去,侧身示意自己口袋,陈萱问,“什么”
“拿出来。”
魏年手上染了灰,不方便取东西,陈萱只好半低着头,手伸进魏年长袍的口袋里,摸出来一看,是魏年常用的帕子。魏年身上的针线,都是陈萱做的,这帕子她自然认识,然后,魏年一派自然的到井边的水盆里洗过手,陈萱连忙递上手帕,魏年接过,看她脸上微红,也不知是路上急热的,还是脸皮儿薄羞的。魏年接过手帕,先给陈萱把脸上的汗擦了擦,再擦净自己的手,带陈萱去休息的茶室说话,魏年道,“怎么过来得这么急”
“我先去的王府井的铺子,太爷和大哥都回去了,我就想快些过来跟阿年哥你说一声。走的急了些。”陈萱露齿一笑,露出一股憨意。
“这会儿天还冷,别这么急着赶路,热一身的汗,再叫冷风一吹,容易着凉。”魏年想多同陈萱说会儿话,偏生货物入库他得亲自盯着,只得细致的同陈萱叮嘱一回,“回家时不要走路了,叫辆车会不会”
“那得多费钱,这离家又不远。”陈萱一向节俭,能省钱的地方半毛钱都不会浪费。魏年知她在这上头很有点儿执拗,索性将脸一板,从口袋里拿出两块大洋放陈萱手里,“算你借我的,回家时叫辆车,要是你敢走回去,或者坐那呛风的黄包车,以后休想我再教你数学。”
陈萱当即不敢多言了。魏年这简直是直戳陈萱死穴,陈萱那啥,虽然打算盘她很熟了,但是,数学成绩一直不大理想,从初级数学课本开始就需要魏年的辅导。倒不是不能自学,只是,有魏年辅导,明显效率更高。魏年又很愿意辅导陈萱,陈萱就一直跟着魏年学习数学了。见魏年拿辅导功课的事相威胁,陈萱立刻半点儿不敢犟嘴,识时务的表示,“我什么都听阿年哥的。”不过,陈萱还是强调一句,“这两块钱,算我借阿年哥的,我会记账本子上的。”
魏年唇角一翘,看着陈萱的眼睛微眯,弯成月初的月亮,点头提醒陈萱,“成,记账时别忘了把利息算上啊。”
“啊利息”
“对呀,今晚回去我就跟你讲讲市面儿上的利息是怎么算的。”
要搁以前,魏年要同她收利息,陈萱得为钱愁死,这一回,陈萱心下一动,促狭起来,叹口气,“利息倒是不难,就是利息好还,阿年哥对我的好可是怎么都还不清的。”
魏年突然听她这一句甜言蜜语,险些破功,努力维持着阿年哥的淡定。陈萱也学魏年笑眯眯的模样,偏着头瞧魏年,“我知道阿年哥给我钱是心疼我要走回去。阿年哥,我这就去东菜市买菜了,你别担心我,我买好菜就叫一辆小汽车坐车回。你赶紧去看着入货吧,这可得仔细着些,中午跟人吃酒可别吃多,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说完,陈萱就站起身,学着外头人再见的模样,跟魏年摇一摇手,出去买菜了。魏年并未出门相送,只是自半开的铜钱花槅扇望去,陈萱已经走到了院里,似是感受到了魏年的注视,陈萱回头,再次朝魏年摇摇手,笑的憨憨的买菜去了。
初春的阳光透过槅扇洒入室内,染的魏年乌羽般的发丝一层淡金,在这个春寒料峭的季节,已是令人感到融融暖意。
墙角的一丛迎春,不知何时,已悄然抽出嫩芽,结出花苞,转眼便是一个春意盎然的季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