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帮此时凄惨的样子倒是与贺刀的心境相得益彰。
几天过去,这里似乎已经没有活人了,里文本就是个做生?意的,如今基地被毁,他手下那帮混混自然是瓜分了囤积在此的武器,能跑就跑,谁也不是什么忠心之?人。
废话,头头生?死未卜,他们出来混都是为了钱,谁也没想搭上命。
可是,如此一来,季纱等人的处境就更加危险,群龙无首之?时,她们联系不上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已经死于非命,要么……被那些混混绑架勒索了。
“有人吗!”
偌大的鸢尾帮成了新一处垃圾场,废墟角落里,一道微弱的声音从瓦砾缝隙中传来。
那人喊了几次,徒劳无功,声音消失了。
瓦砾之下,重重叠叠的废弃垃圾竟被一截横梁架住,搭出了一个狭窄的空间,林印拿着一根从病床折断的把手,用力敲击横梁,然而,声音似乎依旧没有被任何?人接收到。
“小心点,弄不好会造成二次塌方的。”季纱坐在角落里,几天过去,她变得更瘦了,微微凹陷的脸颊让她的眼睛显得大得过分。
在她身边,是蜷缩着的若可。
爆炸发生时,她还在给林印例行?检查身体,变故发生?在一瞬,火热的光芒照耀过来,林印比她先一步意识到危机。
季纱只觉得手腕一痛,接着整个人被扯着朝床底滚去,下一秒,她刚刚站过的地方被轰然倒塌的墙壁夷为平地。
基地不断晃动着,墙体倒塌,地面开裂,季纱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场天塌地陷之中。然而,半晌之?后,一切平静下来,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林印紧紧按在怀里。
昏暗的废墟底部,仅有的一丝丝光线透进来,她看到林印死死咬牙,额头沁满冷汗——他的伤口挣开了。
“忍着点。”季纱来不及害怕,治病救人仿佛刻印在身体里的基因,她忙碌起来,用这种方式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这空间过于狭窄,两个人的动作都有些施展不开,只能让林印半靠在墙上。
他挣开的伤口在腹部,血腥味充斥着空气不流通的空间,季纱脱了他的上衣,团成一团用力按压在伤口上。
“唔……”林印头顶的耳朵都在发抖,季纱严肃道:“没办法,这里没有医疗条件,只能先止血。”
昏暗废墟中唯一的光线斜斜照在季纱身上,照在她打卷的发梢,林印吸着气,微微抬起眼皮,少女神情认真,仿佛在做一场精密的手术,他看见对方发梢上挂着一滴汗,疏忽低落在自己胸前。
“你怕不怕死?”林印问,“也许你好不容易帮我止血了,我们最后却被困死在这里。”
季纱闻言看了他一眼,接着,她固执地低下头:“不对,只有你不死,我活下去的几率才会大些,只靠我自己才是真的永远出不去了。”
她不知是给自己打气还是想要安慰谁,开口道:“放心好了,这点伤,我闭着眼睛都能给你治好。”
一转眼,已经过去三天了。
第一天两个人还大声呼救,有时明明感觉有人跑动的声音就响在头顶,呼救时却无人应答,次数多了难免当成自己的幻听。
第二头他们开始保存体力,寻找其他出去的通路,也就是这一天,季纱在这片废墟摸索其他医疗用具时,一堆碎墙壁忽然哗啦啦地掉落下来,林印连忙将季纱扯到自己身边,还以为是她乱碰东西导致第二次坍塌。
然而两人抱在一起盯着墙壁紧绷了半晌,从那个小洞里忽然冒出一对白白的耳朵。
“……若可?”林印迟疑地唤了一声,回应他的是一声开心的“汪!”
现在是第三天。
三个人靠季纱搜刮出来的、医务室仅存的六瓶葡萄糖度日。
“林印,过来我看看伤口怎么样了。”季纱招呼道。闻言,林印放下随地捡的病床扶手,听话地面对季纱盘膝而坐。
他不愧是当过军人的,即使在这样破破烂烂的地方、在这样毫无希望的时刻,仍然坐得脊背挺直。两个人都坐着,他比季纱高出一大截。
季纱看着他头顶竖起的黑色耳朵,忍不住手痒地摸了摸,这个动作一出,两人俱是一愣。
“对不起……”季纱吓得缩回手,眉毛撇成八字,她连忙去检查伤口了。
耳朵上残留着被抚摸的触感,林印不太自在地撇开实现。
若可凑到哥哥身边,仰着小脸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呀?”
被困几天,他原本白色的小耳朵也被染黑了,脸上沾了不知何时蹭上的灰,肚子咕咕叫了一阵,若可更加垂头丧气:“好饿。”
在这几天里,他倒是更会说“人话”了,碍于他一学狗叫林印就要打手心,两天下来,他“汪”来“汪”去的次数越来越少。
“若可乖。”季纱一边给林印涂药,一边安慰小朋友:“你就把现在当成是一场考试,只有意志坚定的人才能活下去,若可已经努力了这么久,就为了逃脱拍卖会和?哥哥一起生活,再多等两天也没关系吧?”
“姐姐,你会治好哥哥的对吗?”若可坐到两人之间,毛茸茸的小尾巴甩来甩去,扑扑地沾上更多灰尘,他一会儿看看季纱,一会儿看看林印,说道:“真希望出去后我们三个都能在一起,这样哥哥受伤也不用怕了。”
季纱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红,她道:“请我治病可是很贵的。”
“没关系,若可会打工!”小博美骄傲地挺起胸膛。
三个人挤在一起,相依为命,竟然还显出几分热闹。
处理?完伤口,季纱摸出最后一瓶葡萄糖,她抠门地倒出一瓶盖,递给若可:“来,乖小孩先喝。”
“谢谢。”若可一饮而尽,连味道都没尝出来,喝完咂巴砸巴嘴,茫然地甩了甩尾巴,见状,林印道:“我体力还好,把我那份也给他喝吧。”
“哦。”季纱没有多说什么,又?给若可倒了一瓶盖。
哄人的时候个个都是行家,然而此时,季纱看着剩余的半瓶葡萄糖,心里也难免焦灼起来。
她们真的能得救吗?
“若可从来没有上过拍卖会。”幽静的空间里,林印忽然开口,他目光落在腾起的灰尘上,像是在喃喃自语。
“他从小接受心理?暗示,因此改造得比其他人更加彻底。”林印不知在说给谁听,一字一句,在这狭窄安静的地方分外清晰,“如果认真算起来,若可应该是纽苏伦历年来最优秀的改造人,可是,为什么他没有被送到拍卖会上呢?难道不是改造得越彻底越能满足某些人变.态的欲.望吗?”
季纱一怔,不由得皱眉:“你说这些干嘛?”
她捂住一脸懵懂的若可的耳朵,柔软毛茸茸的耳朵耷拉在她的手心,季纱看着若可小狗一般湿润委屈的眼睛,哄道:“别听你哥胡说,我们若可是最棒的小孩,将来也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大人。”
林印像是进入自己的世界,他不管她们交流了什?么,径自分析着:“纽苏伦唯利益至上,不存在什么对未成年人的优待,他们连我都敢拍卖,可见也没什么禁忌了,那究竟是什么让他们迟迟没有对若可动手?”
“也许……若可除了自幼被洗脑,还有其他地方与我这样的改造人不同,而正是这份不同才成为了纽苏伦的顾忌。”
“哥哥?”若可耳朵竖起,疑惑地看去:“我们不同吗?”
听着林印的念叨,季纱终于忍不住:“够了吧,你分析这些有什?么用?只会让若可伤心,我都说了,大家没什么不同,都是平等的、一样的。”
“是吗?如果我不是改造人,没有被改造成黑背犬,你还会摸我的耳朵吗?你也会抚摸其他同龄人的耳朵吗?”林印话锋一转,忽然对准了季纱。
后者迟疑了一瞬,委屈道:“我不是已经道歉了。”
空间里沉默了一瞬,林印转过头去,声音低沉:“所以还是不一样。”
见状,季纱抿了抿唇,她看出来了,若可对于自己是小狗改造人这件事并没有太在意,他在意的是哥哥、是活下去、是和谁一起活下去。而林印呢,虽然他身为军人,拥有更强的意志力,但是……他始终都难以接受自己不伦不类的样子。
换成是谁又?能受得了呢?
原本他明明是那么优秀的军官。
“没什么大不了的。”季纱闷闷道,她似乎很有底气地扯了扯林印的袖子,让他看向自己:“只要我们能出去,我立刻着手改造人研究,你知道我的研究方向吗?生?物技术,我专攻这一领域。”
少女一本正经地说着,大大的眼睛几乎能映出她心底那汪最清澈的湖,她几乎是在对林印发誓:“我一定能让你们变回正常人,没有耳朵、没有尾巴、没有任何人类不该有的东西,我说到做到。”
她太认真了,瓦砾缝隙投射的那点天光,成了她舞台上的追光灯,仿佛她正在进行?人生中一场重要演说。
季纱拉住林印的手,又?拉住若可的手,三人手掌交叠:“我们约好,一起活下去,等离开了这里,一切都会变好的。”
“汪!”若可高兴得再次脱口而出。
“啪”林印就着手掌交叠的姿势用力打了小狗的手心。
“谁再叫谁是狗。”林印沉声道。
若可揉着手委屈:“那你也不许晃尾巴。”
闻言,林印忽然一顿,脸上漫延不易察觉的红,他一把抓住自己身后蓬松的尾巴,皱眉道:“谁晃了。”
……
半个废星都在重建,唯独莫兰的娱.乐.城入夜还灯火通明。
从前里文家大业大,如今这娱.乐.城倒是成了废星上最有人气儿的地方。
“姐姐姐姐,来玩我嘛!”
“跟我玩吧,我比他们都像O~”
“讨厌,你都看人家了!”
门口,三五个衣着寒酸的“假Omega”嬉笑着与路人打情骂俏,莫兰拖着麻袋过去,那些上一秒还“风情万种”的Alpha们、Beta们立刻站好,恭恭敬敬地朝莫兰行礼:“老板,您回来了。”
“嗯。”莫兰眼高于顶,哼了一声便径直朝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