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可以行，可以止，可以哭（二）
银杏巷子，旧楼。
天降大雪，气温骤低。
沈君婥蜷缩在被窝，拿手机看着南水儿的演唱会转播。
她成为南水儿的粉丝，大概是在三年前。
爸爸刚死，沈氏倾覆。
她从沈氏公主，跌入凡尘，打击之大，难以承受，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
是南水儿的歌声和笑容，感染和鼓舞了她。
“你要藏好懦弱，世界大雨滂沱，万物苟且而活，无人为你背负太多。”
“陌生人，我想告诉你，这世间美好有许多。”
“春天新生的泥土，冬天温暖的被窝。深巷青瓦梅花，庭前如盖琵琶，蓄满故事的篝火，少年唇角的梨涡。”
这是她听得南水儿的第一首歌，名字叫做《少年的梨涡》。
南水儿，这个白月光一般的女孩儿，用她甜美的笑容，温柔的歌声，给那时怯弱的她，插上了一双隐形的翅膀，鼓舞着她，去承受时光的万劫不复。
“我只是个连自己命运都无法掌握的小女孩……”
“对不起了大家，我……要跟这个舞台告别了。”
突然听到南水儿要退圈的消息，沈君婥眼眶变得红红，觉得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她燃烧自己，化作皎洁月光，撑起帝国萧条十年失落的人心，却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么？
沈君婥开始心疼。
就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面孔，一道无比熟悉的身影。
他眉眼温柔，眼中似乎蕴含着满天星辰，就那么走向南水儿。
“相信我，往后余生，只要有我，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再没有人敢欺负你，如果有——”
男子浅浅一笑，直视镜头，以无比严肃的口吻说道：
“头给他拧掉。”
沈君婥彻底愣住。
哥哥……
哥哥跟南水儿，竟是恋人关系……
“往后余生，只要有我，再没有人敢欺负你。”
这样的话语，哥哥也曾跟她说过类似的。
“君婥，你是我李昂的妹妹，我要许你一世荣华，还要护你一世长安。别说在这蜀郡，便是这天下，也再无人敢欺负你。”
哥哥跟她说这句话时，眼神宽厚又深邃。
宽厚如夜海，深邃如星空。
那是一位兄长，对妹妹的慈爱。
她其实很享受这样的目光。
她的哥哥，是天策大都督。
她是天策大都督唯一的妹妹。
没有人可以跟她分享哥哥的慈爱。
但此刻，看着镜头中，哥哥看南水儿的眼神。
眉宇蕴温柔，眼中藏星辰。
沈君婥的心，便无来由的刺痛。
锥心的痛！
往事种种，似水无痕，却在刹那翻涌上心头。
哥哥刚到家中，她多开心呀，蹦蹦跳跳，手舞足蹈，说自己终于有了哥哥。
后来为什么会跟哥哥闹拧巴？
因为旁人教唆？
因为人言可畏？
因为爸爸妈妈自作主张，想把她嫁给哥哥？
其实不是的啊。
沈君婥直到这一刻，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哥哥始终只是把妹妹当成妹妹。
妹妹却并没有单纯地把哥哥当成哥哥。
小女孩的内心，是真的在幻想，以后可以嫁给哥哥。
哥哥却从来没有对她表露出哪怕一丝除了哥哥对妹妹之外的喜欢。
她敲开苏兰的门。
便扑到苏兰怀中。
“傻丫头，在哭？”
沈君婥道：
“妈，哥哥有女朋友了，那个女孩儿很好很好……我……我是在替哥哥开心。”
苏兰叹道：
“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你哥的女朋友我早就见过，只是瞒着没告诉你。”
“傻丫头啊，知女莫若母，你怎么想的，我可能比你都要清楚。”
“妈，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太多事……哥哥……哥哥永远都不会像喜欢南水儿那般喜欢我了吧。”
沈君婥再抑制不住泛滥的情绪，眼泪成雨。
……
贩夫走卒、皆有六朝烟水气的金陵。
千门万户、恢弘大气的南宫王府。
金陵王南宫仆射等一大家子，也在看着电视转播。
南水儿，便是南宫仆射离家已经十年的孙女儿，南宫秋水。
“帝国的精神？秋水丫头，过去这十年的胡闹，倒是做出了些成绩。不过身为金陵王女，在外抛头露面，与人卖笑，又成何体统！”
南宫仆射冷冷说道。
“爷爷，再过几日，妹妹也就回来了，最后这几天，就由她胡闹吧。”
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的青年说道。
南宫神秀，南宫王族世子，南水儿的同胞大哥。
南宫仆射淡淡道：
“秀儿，若不是你一直给你妹妹求情，我能容她在外胡闹这许多年？早派人把她抓回来了。”
正说到这里，他眼瞳就变得冷冽。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雄伟男子，迈着均匀缓慢的步子，就那么走向他的孙女儿，眉宇温柔，眼有星辰。
而他的孙女儿，猝不及防，却又有抑制不住的欢喜。
两人眼神交汇，眼瞳中都倒影出彼此的身影。
南宫仆射哪里看不出来，秋水丫头跟这雄伟男子，是恋人关系？！
“这人是谁？他……他想干什么？！”
“秋水丫头……居然敢跟人私定终身？！”
“立刻，马上，去把秋水丫头给我抓回来！！！”
金陵王变得无比愤怒。
然后更让他愤怒的，还在后面，就见那男子，当着全世界，在跟他孙女儿求婚！
南宫王族，封异姓王八百年，雄踞金陵，与国同岁，只手遮天，血统尊贵。
南宫秋水作为王女，贵不可言，怎可与庶民通婚？！
南宫仆射，雷霆震怒，眼中布满炽烈的火焰。
这把火，似乎能从金陵，一直烧到数万公里外的蜀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