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此事我们和阿娘都不知道,你居然能知道!?”宣锦勃然大怒,“阿爷逝者已矣,你竟敢污他身后清白,罪无可恕!”
“此事事关当夜事发真相,若非如此,我宁可一直守口如瓶,直到身死魂消!”何昌厉声说。
“不必再说了,让我现在就宰了这奸贼,替天行道!”宣秀眼睛已经快要滴血了。
“宣师弟,锦儿,冷静一点。我的确知道有这种本事的人。”雷长夜忽然开口。
“大师兄,你……”宣秀对他太过于崇敬,根本说不出质疑的话,但是他的心里更不能认同父亲的晚节不保。
宣锦愤愤然看着雷长夜,显然她对雷长夜的情谊还不足以抵消掉她对父亲的爱。
“这世上,确实有一种情毒,可以让中毒者爱上施毒者指定的任何一人。现在你们只需要知道这件事,然后冷静下来,听何节帅继续讲完。”雷长夜柔声道。
“竟有此事!”宣锦和宣秀齐声惊呼。
“这么说宣帅爱上这个蛇蝎女子,并非出于自愿?”何昌急切地问。
“这只是我的猜测。还需你道清当年种种,方可坐实我的判断。”雷长夜淡淡地说。
“是。宣帅是经光明宗宗主介绍认得这位神秘女子,一见倾心,虽然知道对不起家中原配夫人,却情难自已,总是和她出双入对,卿卿我我。后来发展到想要让她嫁入宣家,代他执掌八都兵,他只想要和她双宿双飞,一生一世。”何昌说到这里,仰天长叹,脸上露出痛悔的神情。
“我受宠爷大恩,发誓世代守护宣家。如今看到宣帅竟然要一个外人来执掌宣家的命根子八都兵,我知道是时候发挥我这枚藏在牙将集团棋子的作用。于是,联络了我麾下一批校尉,想要在那一晚乘夜入宣府,趁宣帅不在,将这神秘女子诛杀,断了宣帅的胡思乱想。”何昌神色狞厉地说。
“且慢。你联络了谁?”雷长夜追问。
“我麾下的伍长、旗正之流,都是我带出来的干将,在军中颇有人望。”何昌沉声道。
“其中可有一位姓黄名巢的散虞侯,或者教练使?”雷长夜问。
“黄巢?他当时只是一名牙校,手中并无实权,确是在我麾下做事,不过我没联络他。他并非我的嫡系。”何昌沉声道。
“原来如此。”雷长夜点头。
“当夜我带人杀入宣府,试图找到那神秘女子,却意外发现宣帅就在女子的藏身处,而那名女子却已经消失无踪。”何昌说到这里,狠狠再次一拍小几,显然没有杀到那个女人让他心中遗恨难平。
“宣帅为何会在那里?他跟你说了什么?”雷长夜连忙追问。
“宣帅怒斥了我想要杀那个女子的意图。告诉我真正的大祸并非那个女子,而是牙营。当时的我,注意力全集中在那名女子身上,对于身边牙营发生的变化竟然完全没有觉察。”何昌说到这里惭愧地低下头去。
“什么变化?”雷长夜问。
“我身处的牙将集团其实并没有多少反叛之心。因为宣帅对他们加意笼络,粮饷充足。然而,宣帅并不知道,我也疏忽了,那就是基层的牙兵和牙将们一样贪得无厌,宣帅可以喂饱牙将,却喂不饱牙兵。这帮禽兽,早就看着宣府的财帛动心。”何昌双目血红,“可惜,我只顾盯着牙将和那个女人,却没有发现牙营中暗潮涌动。”
“就在我和宣帅谈话之时,我带来的那几个麾下的旗正和伍长竟然冲到府外大声喊杀。一时之间,整个江南大营一片喊杀声,犹如惊涛拍岸,浪潮如雷。”
此时,宣锦和宣秀已经忍不住攥住彼此的手掌,狠狠捏合,指节发青,显然在苦苦忍住回忆当年惨剧的恐惧和心痛。雷长夜关切地看了他们一眼,宣锦回望着他,坚定地点点头,示意她和阿弟还挺得住。
“宣帅跟我说,大错已成,无可挽回,他今夜必定无幸,他令我务必忍辱负重,坚守江南,继续掌控大局,伺机营救他的子女。”何昌说到这里,深深看了宣锦和宣秀一眼。
“但是你杀了阿爷!”宣秀嘶声道。
“宣帅逼我动的手,我若不动手杀他,乱兵入场,我和他都要被乱刃分尸。如此一来,我能活命,他也能落一个全尸。”泪水再次从何昌眼眶中滚滚滑落。他用手按住脸,浑身颤抖。
“呜……”宣秀和宣锦终于没忍住,同时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