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冬节的凛冽寒风，从东华国西部的高原大地上呼啸而过。一片漆黑的天地之中，东华山脉东面，一颗巨大的亮点，仿若地球上人类仅存的家园。天京市时间早上九点，位于东华国西部深处，东华山脉地区的中心城市乌木兰市，一片生机勃勃。

原本仅有六千多万人口的城市，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疯狂涌入一亿九千多万移民，几乎整个西部山脉地区的人口，全都被迫却又无可奈何地搬迁至此。两亿五千万人口，拥挤但好歹安全地落了户。光是重新设置城市管理体系，就花了他们半年时间。

时至今日，城市里仅存的空地，全都被腾空出来，数不清的建筑工地同时开工，巨大的城市内部，整日尘土飞扬。但却没人对此有任何抱怨。

地广人稀的西部山脉地区，是东华国四大区域中遭受怪物袭扰最严重的区域，3035年这一整年的时间里，李太虎和东华国的西部特战师几乎没日没夜地在救人，其中足有九个月，都是围着西部山区在转。幸运的是，他们终于赶在极冬节来临之前，把西部山脉区域所有的人口全都转移到了日格桑和乌木兰两座城市之中。

人多就是力量，面对怪物，这是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

极冬时节，天地完全暗下来的时候，乌木兰市开启了所有的市政照明和供暖系统，将整座城市变得温暖而安全。得益于各城市搬迁时带来的储备能源，两亿五千万的人口并没有给乌木兰市造成太大的能源压力。甚至这种集中供电供暖的做法，客观上反倒节约了西部山脉地区的整体能源消耗。再加上耿江岳支援建设的三十个新式社区，城市的能源供应系统，目前刚好能维持收支平衡。每天从新社区里源源不断产出的元素弹，也实实在在地保护着大家。

在经过短暂的混乱后，逐渐恢复正常秩序的乌木兰街头，在极冬节来临之际，越发地热闹起来。来自山区几十座城市的居民，将各自家乡的特产搬到街面上，城市各处自发地形成了几百个新的交易点。虽然违规占道，可那种喧闹和快乐的氛围，却在无形中大大降低了怪物出现的可能性。李太虎一身风尘仆仆，在解决掉日格桑市今天凌晨的一起小事故后赶回乌木兰市，看着眼前繁华的场面，总算长长地松了口气。

西部山区几十座城市合并成两座城市后，他的压力小了许多。

不过还是不能放松。

极冬节期间，出现什么情况都有可能。

几个月的连续战斗，让他积累了不少军功。等今年极冬节过后，平安阁的新任命应该就要下来。很大的可能性，他今后应该就要常驻东华山脉地区了。

如果没有意外，新职务应该就是西部山脉战区特战师师长，顶多再兼个总教官。

准将军衔，算是预订了。

还有这边的房子，他媳妇儿已经买好了，再过不久，岳父窦建华也要带岳母过来养老。

天京市那边，窦建华已经待不下去了。

这一年，整个世界，整个东华国，都变化太大。所有人的生活方式，都在不可抗力面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曾经悠闲自在的生活不见了，成批成批的人，永久搬进超级大楼，每天的吃穿用度被有计划地控制住。无用的奢饰品不见了，恬淡的小确幸也没了，有的只是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学着慢慢去接受和忍耐的新生活。

乌木兰市现在有超过一亿人住在临时的筒子楼里。在过去五十年里，逐渐被东华国国民所鄙夷的超级大楼，现在反倒成了抢手的香饽饽。

“但其实这才是常态。人类和幻灵生物共存的历史将近两千年，其中只有最近两百年，勉强算是太平的。大型别墅慢慢在全球兴起，东华国大规模出现小平楼、独栋别墅，也就是最近五六十年的事情，其他时间，超级大楼才是主流。怪物其实离我们很近，大家抱团取暖住在一块儿，才是正常情况。超级大楼，就是为了能让更多的人聚集到一起而诞生的……”

李太虎家的大领导，挽着他的手，走在乌木兰市喧闹的街头。

两个人左右四周，跟着十几个便衣警卫。

李太虎淡淡道：“可是超级大楼越多，脑波电发电量越大，怪物不也就越来越多吗？”

“但是除此之外，你有更好的办法吗？”窦大小姐反问道，“这么多人挤到一起，要吃、要住、要用，不建超级大楼，能源和物资供应怎么解决？总不能因为害怕脑波电的副作用，就放弃超级大楼吧？”

李太虎不由骂了句：“妈的，想活下去就得承受死亡的威胁，想摆脱威胁，就没法活下去，悖论啊……最开始是哪个狗日的发明的脑波电？不弄出这玩意儿，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让你多读书吧，这都不知道……”窦大小姐吐槽道，“脑波电是布润希伯发明的，当时还被称为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发明。多少没有劳动能力的人，从此靠玩游戏就能产生价值。困扰人类社会发展，阻碍生产力发展的能源问题，也彻底得到了解决。其实要不是对幻灵界生物的出现毫无准备，脑波电确实是一项很伟大的发明。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天赋异禀，能靠着先天的生理条件，就能站到世界的最高点。更多的人，其实他们既不想努力，也没有能力爬得很高。

他们更希望的是，就宅在家里混吃等死，一直玩游戏到死。

要不是西方国家政府太过于没良心，不把人当人看，只把人当作人肉电池，把那些脑力变弱的老人当作废品一样丢弃掉；又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不愿意花费成本多修建超级大楼，让每个人都有住处，人为地制造许多社会矛盾，这个世界本该已经变得非常和平和幸福。就算要面对怪物的威胁，那不是还有你们这些人，在保护大家的保全……”

李太虎打断道：“所以你是支持多修超级大楼咯？”

窦大小姐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当然是，我觉得没什么不好。不过如果能引入可控核聚变和其他能源形式，降低幻灵生物出现的频率，那当然最好。

但是超级大楼，肯定不是能少的。我爸他们，也从来没说过不要超级大楼。

耿江岳那么讨厌单能派的人，不也照样修楼修得飞起？”

“嗯……”李太虎想了想，缓缓说道，“耿江岳修超级大楼的想法和目的，跟我们不太一样。我们是为了安置人口，维护社会稳定运行，他的目的是……是既让人有安身之处，又要把人从超级大楼里解放出来。海狮城的人，既是为了吃饭去当电池，也是……也是为了……”

李太虎有点说不清楚。

窦大小姐却听懂了，接上他的话头，解释道：“你这么说不对，我个国家，体量上就根本不一样。海狮城只有几百万人口，要实现耿江岳口中的那个新世界，当然不难。但是我们有二十亿人，物质资源就跟不上。这么多人，你怎么解放他们？解放了他们，能源供给就跟不上，一旦能源供不上，物资也就跟着供不上。

再说海狮城是耿江岳一个人说了算的地方，他可以有条不紊地安排全市的人轮班、轮值，社会管理的成本非常低。可是东华国呢，国家体制内的人就那么多，财政力量就只有那么大，不可能让全社会都按照政府的安排去做事。现在的年轻人，一些觉得自己有本事的，宁可去给赵家打工，也不肯进体制内当个公务员，他们觉得那样生活更加自由。就像你，要不是娶了我，你愿意这么累死累活地为老百姓拼命吗？”

李太虎：“嗯……”

窦大小姐立马一瞪眼：“你还真犹豫了？”

“不是……”李太虎急忙摆手，“我那个……那啥……我不是那个意思！”

“算了。”窦大小姐不跟没读过大学的半文盲老公一般见识，放过他道，“所以你看，这就是人性，每个人都想着趋利避害，想着利益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