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太监奸细的嗓音,徐子凡大步踏入房内。太后刚起身迎上去, 芙蓉就猛地跪下用力磕了三个响头, 大声道:“摄政王!皇上中毒之事定有隐情, 侍书一个小小的宫女哪有胆子敢毒害皇上?摄政王, 皇上当您是恩师,处处敬重,求摄政王念在教养皇上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彻查此事!”
太后脸色一冷,“这里哪有你开口的份?侍书在遗书中写明三个酒杯都沾了毒, 怎么皇上和皇后都出了事,就只有你好端端的?哀家看此事定和你脱不了干系。来人, 把她和她的宫女都抓起来, 严刑审问!”
“慢。太后莫急, 此事疑点重重, 既然说是侍书下的毒,皇贵妃又如何能事先预料?皇贵妃与皇上情谊深厚,不该是下毒之人,此事还是查清楚为好,至少在皇上醒来之前不可对皇贵妃用刑。”徐子凡说完去内室看了皇帝,出来坐下又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芙蓉立刻抓住机会把邀请皇后和解到皇帝皇后中毒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她还重点强调了调查结果,种种证据表明,侍书就是下毒之人, 偏偏侍书已死,死无对证,只留下那么张遗书。
徐子凡皱眉看向太后,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若臣没记错,侍书在你身边这十年从未做过大胆出格之事吧?”
太后心中忐忑,感伤又愤怒地回道:“是啊,哀家也没想到她会做这种蠢事,真是该死,还害了扬儿。”
徐子凡移开视线,突然道:“小顺子,带人搜查侍书的房间,任何可疑的线索都不能放过。本王要知道她的药是从何而来,她同谁接触过,事关皇上,蛛丝马迹都不能错过。”
“是,王爷!”小顺子立即带人前去。太后心里一紧,随即感觉也没什么可疑的东西,便放松下来。她那药一直藏在暗格中,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也只给了侍书,没对任何人透露过这件事,不可能查到她的。
太后挥退了大部分宫人,只留下他们几个主子和亲近的宫人,然后红着眼睛对徐子凡道:“如今可如何是好,摄政王心中可有章程?国不可一日无君,但扬儿他……我不相信他毫无希望,找那个神医,那个医治过我的神医,他能看好扬儿的,我们不能放弃他。至于朝政,不如像从前那样,你同我商议之后再……”
徐子凡摆了下手,“朝堂之事不劳太后费心,臣与诸位大臣自有章程。如今查出谋害皇上之人才是首要的,皇上若是醒来,想必也会如此决定。太后刚养好身体,皇上和皇后又出了事,想必太后伤心至极,太后还是静静心保重身体。臣也知晓太后对皇上一片慈母之心,定然放心不下皇上,那太后就安心照顾皇上吧,其余的事臣自会处理。”
太后的心随着他的话忽上忽下,最后跌至谷底。这不对!这一切都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她想杀了皇帝挟皇孙插手朝政,结果皇帝是废了,皇孙却没了,徐子凡更是丝毫不打算让她碰朝政之事。为什么徐子凡连犹豫都没有都反驳了她?甚至一句关心她的话都没说,这和六年前大相径庭。
忽然有人来报,说在侍书房中的隐秘之处搜出了毒^药瓷瓶和一封厚厚的信件。
徐子凡看了眼小顺子手中的信,“念!”
小顺子朗声念道:“若太后将我灭口,此信便是指证太后唯一的证据……”
太后脑袋嗡的一声,什么也听不到了,侍书她怎么会写这些?!
这信当然不是侍书写的,她胆子小,连装药的瓷瓶都埋起来了,生怕有一点不正常的痕迹留下,哪里敢在自己屋里藏东西?瓷瓶和信都是墨云放的,她在太后灭口之后去看了那封遗书,然后同样模仿侍书的笔迹写了封信。信里交代了太后指使侍书毒害皇帝的来龙去脉,如果她好好活着,事后自然会销毁这封信,如果她被灭口,那她就希望有人搜出这封信知晓真凶。
墨云还从这些天搜集的那些没烧尽的残片中找了个特殊纸张的,那纸张宫中只有太后在用。她找机会把纸张残片塞到了书柜下面的缝隙里,就像燃烧时恰巧飘落进去的一样。在太后进内室看皇帝皇后时,她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些东西连同太后暗格的位置告诉了小顺子。
徐子凡听完转过头,见墨云扫了一眼太后,便下令叫小顺子去搜查太后寝宫。太后惊怒不已,她怎么都没想到徐子凡这么不给她脸面,她堂堂太后,若被那群侍卫搜了寝宫见了小衣,以后还如何见人?!
但小顺子听了徐子凡的命令就带人走了,徐子凡没理太后难看的脸色,又叫人去请宗室王爷和丞相等重臣入宫,共同处理此事。待小顺子从暗格中找出五瓶害人的宫廷秘药,又在书柜下找到练字残片,太后指使侍书下毒造假遗书就证据确凿了!那三个酒杯有两个酒杯有毒,太后目的为何不言而喻,就像芙蓉说的,她是想杀子立孙!
徐子凡眉头紧锁,沉声道:“请太后去偏殿休息,此事等众位大臣到了再行商议。”
他摆明了是要公事公办,太后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惊怒交加,“摄政王,这是栽赃陷害!哀家怎么会毒害皇上?那是哀家的亲骨肉!”她顿了下又说,“仲谦,你我相识二十余年,你难道不相信我?我为扬儿付出多少你不知道吗?我怎会害他?”
徐子凡扫了眼罗列的证物,摇头道:“你谋害皇上证据确凿,且近半年来你与皇上形同水火,下此毒手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多说无益,皇上只是暂时昏迷,待皇上醒来自会吩咐臣等如何处理,太后只要安心等待就是,送太后去休息。”
芙蓉急忙上前,“摄政王,毒既然是太后下的,她一定有解药,请摄政王让她把解药交出来!”
徐子凡看向太后,太后哀求地看着他,“我没有下毒,不是我做的,仲谦你相信我,你不能把我关起来让真正的凶手得逞,仲谦……”
徐子凡挥挥手,两个嬷嬷一左一右地钳制住太后,强硬地将她带了下去,随即小顺子安排了八个侍卫去偏殿看守,不许太后出门。太后在偏殿大发雷霆,她的计划明明成功了,一切都很合理,怎么偏偏冒出侍书藏的信了?她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的愉悦就从云端跌落谷底,这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错,一切都脱离了她的掌控,而最大的失控竟然是徐子凡根本不保她,他根本没有丝毫关切她的意思!她怎么都想不通,徐子凡找神医给她治疗、助他回宫,一直都好好的不是吗?怎么在这时候突然就铁面无私,看到证据就要给她定罪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细去想身边有无异常之处。这大半年发生的事太多太多了,仿佛所有的不幸都集中在一起,比她前三十多年遇到的坏事总和还要多。她觉得每件事都合情合理,但细想下来又透着一股诡异,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有一条线在牵引着。
她越想越乱,脑袋里如同一团乱麻,头痛不已。她索性不再想细节,而是想整件事的结果。现在皇帝废了、皇后废了、她也废了,谁会是最终得益者?那些皇室宗族?皇帝的兄弟?
不可能,徐子凡六年前帮她夺嫡的时候就废了他们的势力,这六年她也一直打压他们,他们不可能有能力兴风作浪,那还有谁?
她想来想去,得出了一个最不愿意承认的结论,他们都废了只有徐子凡获益最大!他是摄政王,皇帝缠绵病榻,若不退位便只能当徐子凡的傀儡,整个江山都是徐子凡说了算。太后捂住脸不愿相信,她以为徐子凡迷恋她二十多年,她勾勾手指就能让天下人都惧怕敬畏的摄政王言听计从,原来都是她自作多情?
她想到她这段时间为了重回皇宫放下身段对徐子凡百般讨好,一股巨大的羞耻感袭遍全身。在认定徐子凡是幕后之人后,她再想这大半年发生的所有事,不禁背脊生寒。这大半年,她身边所有得用的人都没了,皇帝身边的人也几乎换了个遍,她一直以为这是他们母子争斗两败俱伤的结果,可这一切要都是徐子凡操控的呢?
还有朝堂,想想她都有多久没了解过朝堂之事了?皇帝受伤后连奏折都是徐子凡在批,她曾经让傅家针对过徐子凡的势力,除掉不少人,可现在想来,徐子凡当时根本没任何反应,倒是皇帝在那之后对傅家很不客气。这是不是说,她的消息错了,她除的是皇帝的人?那他们母子针锋相对就全都说得通了!
虽然很多事没有证据,但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就是徐子凡做的。毕竟徐子凡挑拨他们母子关系这件事比儿子不孝更能让她接受。但最可怕的是,就算她确定这都是徐子凡做的,她也找不到徐子凡插手的丝毫痕迹,这说明她完全不了解这个人,从前她以为能掌控徐子凡都是她自以为是,徐子凡这六年稳固朝堂说不定是为他自己准备的,而他们母子都是他的棋子!
当疑心病发作,徐子凡的每一个举动都变成了别有居心。太后是一个自诩聪明的女人,突然间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是别人的棋子,还自作多情的以为那人对她情谊深厚,这种耻辱感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随之而来的就是恨意,铺天盖地的恨意,她对徐子凡这个把她耍弄于股掌之间的人恨之入骨!还有墨云,既然徐子凡不怀好意,那他送来的墨云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她身边的人出事不就是墨云来了之后发生的吗?外人哪有那么快摸清她的势力?
太后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发泄口,她推开房门,冷着脸道:“哀家如今还是太后,不是阶下囚,叫哀家的人过来服侍,哀家要更衣梳妆!”
门外八个侍卫都是徐子凡的人,他们见太后发丝散乱了一点,稍后可能还要见宗室王爷,更衣梳妆很正常,便也没有多想,允许了太后身边的宫女进去。
墨云带着三个小宫女进门,一进门就察觉到太后眼神不对,立即把手背在身后对侍卫比了个手势。侍卫扬声道:“等一下,摄政王传墨云问话,速去。”
墨云把手中的东西放下,行了个礼,“太后娘娘,奴婢去去就回。”
太后脸一沉,大步朝墨云走来,对那三个小宫女喝道:“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