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九点钟,北电的院领导很意外的给张先民打了电话,让他们转移阵地,挪到学校最大的一间会议室,说是让院里的师生也来参加。
这态度很明显,就是给他们撑场,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能干出啥不要逼脸的事儿。
张先民表示感激,赶紧带大家转场,又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和褚青跑到校门口,准备接人。
今天比昨天要暖和一些,行人往来,车流熙攘。他们站在路边的枯树下,都没讲话,只是不停的抽着烟。
等了没多久,张先民偶然一抬眼,望向远路,忽道:“哎,是不是来了?”
“应该是。”
褚青也顺着看去,见街口缓缓拐过了三辆车,前面两台是轿子,后边的却是面包,不由问道:“哎,那车是干什么的?有点眼熟。”
张先民一怔,仔细辨认了几秒钟,猛然道:“艹!那是电影频道的采访车!”
“……”
褚青眨了眨眼,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反应速度,立即掏出手机拨了个号,道:“喂?元蕾,你在哪儿呢?”
“别在接待室呆着了,马上去c2楼的会议室!对了,你们那边都有谁……哦,行,快点快点!”
他噼里5长5风5文5学,w≌△wx啪啦的喊了一顿,才挂断电话,转头道:“《南都》、《南方》、《北青》,来了三家。”
“啧!”
张先民更是郁闷无比,随手捻灭了半支烟,叹道:“尽人事吧!”
对于媒体这个阵营,双方之前都不想惊动,后来消息泄漏,才不得不把事情做大。但他们的斗争经验终究稚嫩,只想出了上书的法子,还要顾忌电影局那边的情绪。生怕逼得太紧。
对手却十足老到,直接拎来了央视做口径,明显是一举碾压的节奏。妈蛋的,比宣传,谁比得过央视?
而不幸中的万幸,亏得元蕾她们还在这,即便等级不够,起码也能对轰一下。
转眼间,那三辆车已停在门口,第一辆摇下了窗户。吴科探出头,招呼道:“上来!”
俩人应了声,一个到副驾驶,一个到后座。里面除了吴科,还坐着一位,圆面大耳,正是掌门人佟岗。
“张老师,好久不见……这位肯定就是小褚了……”
佟岗倒摆出一副很和善的姿态,跟二位握了握手。
褚青不太感冒。表面应付着。
且说车子开进了院,很快到了地方,众人纷纷下车。第二辆车里,是艺术处处长江平。制片处长邹建东,外事处处长栾国治,可以说,掌控国内电影人生杀大权的几位爷齐活了。
至于第三辆车。除去电影频道的家伙们,还有一个是《中国电影报》的记者,录音笔。照相机,摄影机,设备一应俱全。
时,九点十分,众人入场。
……
谁也不曾想到,此次会议居然飙到了一百多人的规模,而且分成了电影局、学院领导、独立电影人、学院师生四个部分。
各有各的区域,泾渭分明,大体形状是一个圆圈,围着中间的那二十多个核心人物。
其实他们坐得很滑稽,整整齐齐划了两排,前面是褚青、贾璋柯、王晓帅、楼烨、张先民、张雅璇、崔子恩、何健军等,后面则是刘建斌、乌迪、章明、汪超、雎安奇、李昱、耐安、吕勒等人。
领导们在对面,人少,气势却足,五六个人就镇压全场。记者则处在外围,把机器架好,大镜头对准焦点。
待全场安静,佟岗便扫视一圈,开口道:“人来的比较齐,机会难得,所以我先点明主题,今天我们是座谈,不是谈判。我们基本的态度是既往不咎,大家可以坐下来聊聊,以往肯定都有偏激的地方,希望能在这里有一个比较好的转变。”
他话音方落,吴科就接道:“对嘛!电影局是为电影人服务的,不要搞得我们像有多大的仇恨,互不往来……”
这一二把手开篇表态,使得紧张的气氛缓解了许多,某些惴惴的导演亦暂且放松。
褚青听着还成,没什么盛气凌人的味道,但一偏头,却见贾璋柯在桌子底下攥着拳头,眼睛微阖,似强忍着愤怒。
他不明所以,可琢磨片刻就恍然。
当初,电影局经常叫贾璋柯过去训话,后来老贾不服,便对他们说:电影局不应该是管理机构,而应该是服务机构。
结果,这话居然成了他们的口号,特么的还在此堂而皇之的说:我们是为电影人服务的。
“呵……”
褚青忽然也觉着特好笑,只低首捂着额头。
对面可不管这些,自顾自的说话,会议顿时变成了电影局的单方面宣讲,吴科完事是江平,江平之后是邹建东,邹建东过了是栾国治。
一位连着一位,有的谈形势,有的谈发展,有的谈文艺,完全没有给导演们发言的机会。
而坐在前排的张先民,不禁和楼烨他们对视一眼,心中苦笑。
早料到了!
电影局就算能给他们说话的时间,也是非常有限,所以才拟了那份提纲,一是为了扩大影响,二是为了避免官方群体自嗨,想发出自己的声音。
此刻得见,果不其然。
“刚才我们讲了讲目前的电影产业形势,既然是座谈嘛,就要有来有往,形成交流。”
等领导们溜完一轮,吴科便承担了主持人的工作,笑道:“下面,你们谁来说说?”
导演们纷纷意动,都想来两句,贾璋柯却抢了先,扶着麦克风道:“刚才邹处长讲的文化自由问题,我倒有些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