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里,周公子吹了吹杯里的浮沫。喝了一口,道:“你不去,我自己有点。有点害怕。”
“不还有个翻译么?你就当去巴黎玩一圈。”楼烨大概是没吃饭,啃着一块小西点啃得倍儿香。笑道:“人说咖啡最珍贵的就是这层泡沫。”
周公子眨眨眼,笑道:“我不知道呢。”说着抿了抿那乳白色的泡沫,轻轻摇头,皱眉道:“太腻了。”
他们俩已经很久没见面了,能凑在一起,还是托了《苏州河》的福。
就在前几天,巴黎国际电影节给楼烨发来了邀请函,他赶上有事。排不开行程,就通知了周逊。周公子收到消息后,马上准备,但她是杭城的身份证,如果办签证,还得去魔都的法国领馆。
眼看电影节就要开幕,去魔都办根本来不及。好在她经济公司的老板,也就是李晓婉,跟一法国佬相熟,走了趟后门。
今天是3月31号。她买的是明天清晨飞巴黎的机票,本来早早睡下了,却接到了楼烨的电话。说出来聊聊,其实就是叮嘱叮嘱。
“你通知他了吗?”周公子拈着白柄长勺,漫不经心的搅了搅,问道。
“没,他这会在乡下拍戏呢,比我还忙。”楼烨当然知道说的是谁。
“哦,你们都没空呢。”周公子笑了笑,低下头,似在自言自语。
夜色渐浓。俩人又聊了一会,便散了局。
她回到家。适才的睡意全无,翻来覆去的。对那杯咖啡无比后悔。只得起来,倚着大落地窗,看着外面的霓虹灯发呆。不知道几点钟了,才渐渐觉得迷糊,倒在了床上。
结果第二天一睁眼,特么的天光大亮!她没功夫懊恼,连忙联系公司,又改买了晚上8点的机票。
巴黎国际电影节,1975年创立,主推新人导演和新电影。跟鹿特丹一样,都属于b类电影节,影响力却小些。而且法国作为欧洲电影圣地之一,称得上字号的影展就有三个,压根不出奇。
可总归是个国际性的活动,周公子的小心思里,还是万分期待的。4月2日上午,她带着翻译,两个人,抵达巴黎。
第一次出国,第一次参加影展,她从下飞机开始,就觉得自己像只白鸽子,没头没脑的扎进黑房子里,什么都透着股疏离感。
看不懂,听不懂,不认识,不知道,跟小木偶一样,凡事都得依靠翻译解决。
电影节已经开幕了,那个翻译还是蛮负责的,工作能力也很出色,到了主办方招待的宾馆,很快就打听到,《苏州河》的两场放映正安排在下午。
她们赶得却巧。
这影展虽然知名度不高,资金却充裕,大方的提供了一个可以容纳数百人的厅。俩人缩在不起眼的角落,看着观众入场,越来越多,直到全部坐满。
灯光缓缓暗下,周公子扶着前面的椅背,微微喘着气,周围的人和环境,就像这黑暗,一点点朝她压过来。
她不习惯这个国家,不习惯满大街都是外国人,不习惯影展的流程,不习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看电影。
而自己最熟悉的,偏偏也是这部电影,尤其,当马达出现在她眼睛里。
“你怎么哭了?”
翻译正看得起劲,忽听到旁边传来轻轻的啜泣声,连忙掏着纸巾。
“没事没事,我就是,就是,感觉自己在国外挺傻的。”周公子用手背抹了下眼睛,笑道。
“我以前也这样,多出来几次就好了。哎你看过这片子了么?”翻译老成在在的样子。
“没,我也第一次看。”她盯着荧幕上的两个人,轻轻道。
片子放映结束,灯光亮起,出现了跟在鹿特丹相同的场景,全场观众都起立鼓掌,持续了好几分钟。
周公子非常非常的惊慌,问翻译,这是出于礼貌还是喜欢。
翻译说:“如果是出于礼貌,他们只会鼓掌,不会站起来。如果站起来,并且长时间鼓掌,那就是特别的喜欢。”
《苏州河》无疑更符合法国人的调调,俩人刚出戏院就被认了出来,被那些大鼻子老外,热情又不让人反感的围挤在中间。
还有一对老夫妇死攥着她的手,说好久没看过这么好看的电影了。
4月3号,也就是周公子来巴黎的第二天。
影展仿佛一夜之间被《苏州河》占领,场刊,报纸,影评人,都在讨论这部来自中国的电影,从画面到摄影,再到叙事技巧,以及对爱情的定义。
当然还有两位主角的表演。
法国人之前只对梁佳辉、张蔓玉这种次代的演员有印象,没想到又看见了两张新鲜面孔,在惊讶的同时,亦表示完全能够接受,并将其称之为:中国新一代演员的代表。
那个可爱的翻译特意买了几份报纸,读给她听,因为巴黎最近一直在下雨,而她来的那天,却晴了,所以报纸上都这样说周公子:
北京的春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