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
窦薇儿坐在凳子上,怔怔地盯着叶倾心的小脸瞧。
脑子里忽然浮现那晚的酒后乱性,贺际帆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脊背上,粗重的喘息,还记得当时他的眼睛,燃烧着欲火,狂野而凶狠。
明明瞧不上他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近日总是不由自主回想起那晚的情形。
拿出手机看了看,自从把他的号码拉进黑名单,她的手机就再也没响起过属于他的电话。
正想着,手机忽然响了。
是叔叔家的座机。
窦薇儿目光一暗,起身走出病房接听,电话里立刻传出婶婶奸细的声音,透着刻薄与尖酸。
又是要钱。
房子已经买了,装修公司合同也签了,现在又要买家具电器的钱。
窦薇儿心底忽然涌出一股悲哀与愤怒,夹杂着淡淡的绝望。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上次回家,奶奶精神好了不少,可见叔叔婶婶没少在她身上下功夫,好吃好喝伺候得妥妥帖帖。
窦薇儿自嘲地笑笑,他们大概也知道拿住了奶奶,也就拿住了她,他们自然不敢不好好照顾。
“再等等吧,我现在手里没钱。”
撂下这句话,窦薇儿直接挂了电话。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转身想回病房,恰好有两道身影在她视线里一闪而过。
很熟悉。
心里忽地滑过什么,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人已经抬脚跟了上去。
贺际帆今天带时影来找程如玉,时影怀孕了。
因为时影的身份,被不少狗仔关注着,所以他没有带她去门诊部,而是直接来住院部找程如玉。
时影穿着宽松的长款t恤,头上裹着黑色纱巾,带着墨镜口罩,完全遮掩了身形容貌。
妇科医生领着她去做检查。
贺际帆指间夹着烟,和程如玉站在走廊窗口。
“又不要?我说你这做的孽也太多了,你自己数数,过去是十几年不谈,就今年,这都是第几个了?我们医院的焚化炉里聚集了多少你儿子的冤魂?”
贺际帆抽了口烟,没接话。
“我说你也悠着点,不想要孩子就带个套,何必给这个揣个种给那个揣个种,揣完了又领来流产,虽说是无痛人流,可是对女人身体伤害极大,万一以后怀不上了,你怎么对人负责?”
这大概就是医者父母心,程如玉作为医生,对这种事多少是有些反感的。
贺际帆薄唇轻吐烟雾,桃花眼此刻冷漠无情,抬手将烟蒂揉灭在窗台上。
程如玉见他油盐不进,抬手重重一拍他的肩膀,“你这样,很容易现世报。”
贺际帆倒是笑了,开口的语气满不在乎,“人生苦短,行乐须及时,你这种活了三十几年还只能靠右手的人是不会懂的。”
程如玉:“……”
“贺先生,请您过来一下。”不远处,检查室的妇科医生喊道。
贺际帆回手拍了下程如玉的肩膀,“你也该找个女人试试,就知道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实在让人欲罢不能。”
一转身,他脸上放荡不羁的轻佻神情一滞。
身后距离他五米远的地方,窦薇儿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满脸满眼的嘲讽与厌恶。
心头没由来一阵慌乱,他喊了声:“薇薇儿。”
窦薇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手腕被人拉住,男性的力道带着她转身,贺际帆眼神有些凌乱,“薇薇儿,我……”他想解释,可临头了才发现根本没有什么话能洗白自己,话锋一转,问了句:“你怎么在这儿?”
窦薇儿仰头看着眼前眉目如画的男人,男人的长相堪称倾城,身价地位样样拔尖,这样的男人丢在哪里都是块抢手的美味,可她胃里忽然就翻江倒海,深觉面前的男人面目可憎,内里更是肮脏不堪。
她捂着嘴一阵干呕。
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吐出来,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贺际帆神色一变,似是意识到什么,“你不会是……”
话音未落,窦薇儿用力甩开他的手,唇边的弧度冰冷且嘲讽,“不要碰我!你让我觉得恶心!”
女孩的背影决然且匆匆。
贺际帆怔在原地。
程如玉幸灾乐祸哈哈一笑,“我们阅女无数的情场老手贺家大少,这是遭遇滑铁卢了?现世报来得真快!”
检查室。
妇科医生见贺际帆过来,直言道:“时小姐上次做过一次人流,导致子宫位置发生偏位,本来这种情况是很难再受孕的,再次怀孕简直是个奇迹,如果再做一次人流,恐怕时小姐以后都不能再受孕了。”
贺际帆:“……”
时影躺在检查床上,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是那双描绘精致的眼睛里,蓄着一汪晶莹。
模样可怜,却又倔强。
程如玉:“这么说,这个孩子还不能打。”
妇科医生道:“也不是不能打,就是打了之后时小姐可能会终生不孕,这个后果太严重,不知道时小姐能不能承担得起。”
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家里估计是有个跟时影差不多大的女儿,满眼的惋惜与心疼,“你们要好好考虑清楚,做完人流再来后悔,就来不及了。”
贺际帆沉着脸,一言不发。
时影咬了下唇,淡淡出声:“我没事医生,给我做手术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也许还能像这次这么幸运呢。”
贺际帆:“……”
医生看了眼贺际帆,见他没有出言反对,叹口气道:“那好吧,我现在就去准备。”
贺际帆:“算了,先去吃饭吧。”
时影目光一闪,顺从地点点头:“嗯。”
从医院出来,贺际帆在停车场遇到匆匆而来的景博渊。
两人各有心事,只遥遥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景博渊接到陆师傅的电话时正在工地视察,陆师傅说没等到叶倾心,他没在意,只当她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紧接着是景索索的电话,她说叶倾心忽然昏倒,正被送往京和医院。
他这才意识到出了事,将后续事宜交代给副总和助理,自己驾车开往医院。
视察的工地和京和医院不在同一区,中间甚至还隔了一区,单程就得两个小时。
车子的速度被他提升到极致,刚开到一半,程如玉又打来电话,一顿调侃加揶揄。
到了病房,叶倾心已经转醒,医生正在叮嘱着她什么。
见景博渊进来,医生看了他一眼,转头问叶倾心:“他是你老公?”
叶倾心靠在床头,惨白的小脸泛着两抹酡红,低头不语。
医生年纪大,虽然觉得景博渊气场强大不似普通人,但也没有胆怯,语重心长道地朝景博渊严肃道:“年轻人需求再旺盛,也要克制着点,别到最后伤人伤己,你老婆体质不适合吃紧急避孕药,副反应太大,以后别再让她吃了,暂时不想要孩子就带避孕套,经济实惠,还不伤身……”
景博渊:“……”
叶倾心偷眼看了眼景博渊,一向高高在上、处在领导位上的男人,此刻像个犯错的学生,被医生一顿教育,脸上的表情却依旧端肃,成熟稳重的气息不减,那种反差,莫名的让人想笑。
医生说了景博渊一顿,然后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双手抄着白大褂的兜走了。
景博渊面无表情,目光深不可测,让人看不懂里面隐藏的情绪,他身上的衬衫西裤板正挺括,一丝不苟且一尘不染,干净清爽中透着一丝禁欲,让叶倾心很难将他和昨晚那个将她压在身下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等医生走了,他长腿一迈走到病床边,坐下,叶倾心感觉床猛地一陷。
景博渊执起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捏着,声音平静且低沉:“还痛吗?”
他没问哪里痛不痛,但叶倾心听懂了。
脸更红了点,她没回答,只摇了摇头。
景博渊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抱歉。”
成熟稳重的男人,就连道歉,都显得十分深重。
叶倾心轻轻摇头。
转而想到今天早上的避孕药,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不是责怪他,只是有些不爽利。
两人没再说话,气氛陷入沉默。
病房门这时被人推开,窦薇儿神情恍惚地走进来,直到走到病床前,才猛然发现景博渊在这。
她愣了下,目光扫向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垂了垂睫毛,然后抬起笑脸,“既然景总来陪你了,那我就先走了,心心,你好好休息。”
叶倾心微笑:“谢谢你和索索送我来医院。”
当时她身边就她们两人在,不用想也是她们送她来医院的。
窦薇儿笑笑,实话实说:“还有陈俞安,我背你没背动,是他抱你到门口,又开车载你来医院——”
说完,忽然意识到景博渊还在,在正牌男友面前说他女朋友被另一个男人抱来医院,似乎不大好……
想着,她采取补救措施:“那什么……陈俞安只是恰好路过……”这么说好像陈俞安跟叶倾心有什么事似的,“一到医院他就走了,景总您别介意哈……”
窦薇儿说到最后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怎么有种越描越黑的即使感?
“那什么……我还没吃午饭,就先走了,饿死了,呵呵……再见哈,你们慢慢聊……”
看着病房门被关上,景博渊掏出手机打电话订餐,收了手机,他幽深的眸子看向叶倾心,语气漫不经心:“那个陈俞安……”
叶倾心忙不迭脱口道:“他只是我一个学长!”
景博渊眸子微微眯起,叶倾心也意识到自己解释得太快,更显刻意,讪讪一笑,补救般地道:“他……是我一个表姐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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