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周静坐于上位,似乎听不到众人的聒噪之声,闭目养神,一付浑然物外的模样。
其实他内心之中的波澜却是波涛汹涌,在朝堂之上,原本十来九稳的降魏之议却被刘胤给搅了局,更让谯周郁闷的是,建宁太守霍弋突然地来到了金殿之上,可以说霍弋的到来几乎是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刘禅最终确定迁都,显然与霍弋有很大的关系。
功败垂成啊谯周在朝议之前已经想好一切应对之策,他已经料算到张绍刘胤等人会竭力反对,可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霍弋这个因素。
对于益州本土派来说,成都就是他们的根,这里有他们的田产房产,也有他们的人脉,是他们的基石,离开了蜀地,就如同大树去根,鱼儿离泽,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壤,益州派必将走向灭亡。
汉家的天下原本就是士家的天下,但相比于北方的士家和江东的士家,益州的士家却似乎一直在夹缝中生存,益州派从来没有诞生过割据一方诸侯级别的领袖级人物。刘焉以益州牧入据巴蜀,便是第一位外来户,刘焉为了稳固蜀中局势,重用东州系,打压益州,使得以张松为首的益州本土系倒戈向了刘备这一边。
但刘备入蜀以来,益州本土派并没有得到他们渴望的地位,反而因为元从派系和荆襄派系的涌入,使益州的局势变得更为混乱不堪,做为一代雄主,刘备在驭人方面确有独到之处,虽然说益州派系林立,但他总能找到一定的平衡点,维持起蜀汉初期强盛的格局。保证刘备有足够的能力去拿来下汉中和东征吴国。
但随着夷陵战败后刘备的崩殂,益州的局势由四派并立发展成为了一派独大的格局,荆襄系出身的诸葛亮上台执政之后,荆州系的势力如日中天,益州派系似乎更加地没有了出头之日。
诸葛亮之后,主政的蒋琬、费祎、董允、姜维姜维虽然不是出身于荆襄。但他受诸葛亮的提拨和重用,也被视为荆襄一系的、陈祗、樊建、董厥、诸葛瞻,无一例外地是荆襄派系,益州本土派在蜀汉的权力核心中,基本上被边缘化了。
但却无人能忽视益州系的实力,毕竟益州士家在这块土地上存在了几百年,代代相传,有着丰厚的底蕴,成都周围的土地。至少有七成以上是属于益州士家的,数以几十万的佃户依附于益州士家,就算是诸葛亮主政的时候,虽然对益州士家采用排挤的手段,但却不敢赶尽杀绝,一旦整个益州士家联合起来反抗,刘氏王朝的地位也将芨芨可危。
但迁都却无异是对益州士家一次毁灭性地打击,离开了蜀中这片土地。益州士家赖以生存的土壤并没有了,到了南中之后。他们也将成为外来户,原本就没有多高政治地位的益州派系在失去地利优势之后,必将会彻底地沉沦下去。
身为益州本土派的领袖人物,谯周自然会责无旁贷地站出来,力阻南迁而游说刘禅投降魏国。至于投降魏国之后的后果,谯周自然是不清楚司马昭将如何对待刘禅。但这无关紧要,紧要的是如何维护益州士家的利益。
天下以士家为本,不管是曹魏还是蜀汉,都逃不出这一点,即使投降魏国。也绝不可能会动摇益州士家的地位,甚至要比刘氏坐江山来得更加实惠一点,毕竟曹魏的权力中心在中原,蜀地还需蜀人来治理。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不是谯周可以预料的,刘禅决意迁都,无疑将谯周惮精竭虑思索出来计划付之东流,也将整个益州士家推到了风尖浪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