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衣料上绣着淡绿的毛竹,暮色中,竹影间有淡淡如萤火般的光点析出,就好似本有夏虫栖息在这件衣裳勾勒出的世界里。
尉迟玹微微眯起双眼,这才注意到飘浮在半空中的光点并非萤火,而是破碎的青焰火星。意识到这一点后,尉迟玹的神情不由得温和起来。该如何形容此刻心底的感受呢?
身为十四国公子之首,曾著书无数的尉迟玹一时竟也词穷了。若是硬要用文字来刻绘的话,便是迫切地想要去珍惜。
这种美,美得极不真实,便像是一幅活生生的、仿佛随时都会散去的夏日萤火。
哪怕直到现在,同岑鬼共事了半载寒暑,尉迟玹仍会下意识觉得有关卫国的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场黄粱美梦。眼下的自己可能还在为了“活下去”而奔波,岑鬼此人也只是自己在重压之下为逃避现实而假想出的虚妄。
这种不真实的感触时常伴随尉迟玹左右,也只有在每每确认岑鬼还在自己身边时,方才烟消云散。
恍惚间,尉迟玹似乎明白了什么。
回过神后,他意识到自己竟已不知不觉中在岑鬼跟前站了许久,岑鬼本人倒也一直老老实实地杵着,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为何那手总搭在腰间?看起来就像是有甚不妥之处不想让自己看到?
岑鬼觉察到尉迟玹的目光正在移往自己的腰间,忙赶在后者察觉出伤势以前搭住他的肩膀,按着脑袋一把搂入怀中,慌张道,“你我二人难能如此。”
尉迟玹却并没有被岑鬼的这一举动给扰乱神智,虽然脑袋仍被岑鬼按在肩头,但手是空着的,手既然空着,便径直去碰岑鬼先前捂着的腰肢,结果指尖方才摩挲到冷冰冰的布料,便被岑鬼给擒住了。
接二连三的一串动作,岑鬼逃避的意味呼之欲出,尉迟玹顷刻间断定岑鬼有事在瞒着自己。转头去看他的眼睛,想要从眼底窥探出一些线索,结果还未来得及深究,岑鬼的脸便贴了上来。
尉迟玹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如记忆深处的触感与动作,冰冷且熟稔,耳畔雷声响彻,不知怎的却还能听见胸膛中心脏跳动的声响,嘭通、嘭通,震得脑海空白,只剩下唯一一个问题盘桓不去:这种时候,自己应当要如何做?
推开?还是就像竹林那夜,任由他这般继续下去?
可是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此情此景,附近又有床榻,难保不会发生那种难以启齿的事......
一想起那档子事,尉迟玹便再无法冷静,空着的那只手快过脑子做出反应,径直握上蝉丸,拔刀出鞘,将刀锋抵在了岑鬼肩上。
岑鬼果真将头抬了起来,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尉迟玹面上的神情。
尉迟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却夹杂着一丝颤抖,“放手。”
岑鬼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却还是尊重尉迟玹的意愿,将手给撒开了。
尉迟玹握着蝉丸向后退去数步,抬起一只手来,拭去唇上那些由岑鬼留下的水渍。
见状,岑鬼便又得意地笑了两声,连腰侧的痛楚都淡忘了不少,余光扫过蝉丸明晃晃的刀锋,调笑着问道,“你这般抗拒,若是日后成了亲要行房事,可不得捅死本大爷?”
尉迟玹握着蝉丸的拳头一紧,狠狠地瞪了岑鬼一眼,“休要胡说。”
岑鬼却歪了歪脑袋,笑道,“大爷我说的是真的。大爷我想娶你,白无垢都为你买好了,不记得了?那衣裳现在不还在你手头收着么?只要你点头同意,大爷我随时都能完婚。”
眼看尉迟玹又将羞恼,忙一改先前的纨绔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当然你若是一直不愿也不打紧,你能接受大爷我的诉情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大爷我也不敢奢求旁的什么。纵然你日后反悔,要去娶别的姑娘,大爷我也不会有丝毫怨言。”
说完,腰侧的伤口又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