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青焰屏障后又向西走了七里,雨势渐大,岑鬼特意挑了条人少的路走,路上静悄悄的,各家各户都被这滂沱的雨势给困在了家中,沿途连道人声都听不见。
从长街望至巷尾,烟雨蔼蔼,杳无人踪,恍若置身黄泉路上。
岑鬼站定后回头望一眼,来时的路果真已经消失不见了。
周围的房屋与街道被扩散开的雾霭侵蚀,逐渐扭曲消散,原本蓄满了雨水的青石街面凭空绽开一道道裂纹,接二连三地从里头逸散出黑色气息,闻起来就像是地缝之下有什么东西被烧焦一般,夹带着一股刺鼻的灼热。
岑鬼眼睁睁看着一条条焦枯的手臂从地缝中探出,没有前去阻止,毕竟在他的认知里,唯有堂堂正正的打上一场,才能让阴界的那帮老头子输得心服口服。而在这些恶鬼都爬出地缝摆开阵势以前,自己但凡出了手,都算不上是堂堂正正。
这或许是生时性格使然,看起来或许有些愚昧,可岑鬼却并不打算为之改变。因为自己根本就不可能会输。
若是必赢的话,那就赢的体面一些。
思及此,岑鬼一如既往地摆出一副得意笑颜,甩了甩手中长.枪,顺带着活动了一番手指关节,望着不远处那些个争先恐后涌出裂缝的恶鬼,不知怎的便想起了巢穴被毁的蚁群,是以调侃道,“阎王这老家伙当真抠门,连个路都开的这般窄,凡间烧去的元宝太少了?”
“今年的供奉,确实不如去年呢。”一道温润的说话声从身侧传来,岑鬼闻声望去,便瞧见那爬满了枯藤的屋檐之上,竟不知何时蹲坐了一只白猫。这猫的眼睛也是绿油油的翡翠色,还长着两根尾巴,一看便不是凡间生灵。
岑鬼对这只猫倒是有所耳闻,“猫又?没想到今儿这事竟是累得鬼官大人亲自出马了?还是说阴司当真穷成了这样,连派遣人手的花费都给不起了?”
猫又闻言笑了两声,尾巴左右甩动着,对岑鬼那挑衅般的言辞接得很是顺手,“毕竟这回要面对的可是岑鬼殿下您呐,阴司哪敢怠慢,这才派了不才在下前来,向殿下您讨教一二。”
分明为敌,可岑鬼偏生对这只猫又颇具好感。或许是这副毛茸茸的外貌叫人厌烦不来,或许是一番话语说得恰到好处,亦或许是这只猫与自己有着相似的绿色眼睛,岑鬼总觉得这猫,对自己似乎并没有那般强烈的敌意。
却也没有先前黑白无常那近乎小心翼翼的仰慕与关切,这倒是极难得极的。
岑鬼盯着猫又打量了许久,猫又却似旁若无人一般安静地趴在屋脊上,偶尔舔一舔爪子,更多的时候是在闭眼小憩,丝毫看不出是奉命前来人间打架的,反倒更像是回来休假。
岑鬼觉得好生有趣,却也不知当自己降服了恶鬼以后,这猫会否出手一战。
当好奇心大过战意,这场战斗便同玩似的了,岑鬼越是想要去求得这个问题的答案,体内便越是热血沸腾,当最后一名恶鬼好不容易从地缝之中爬了出来,列入阵仗,岑鬼便一甩枪杆,狂笑着冲入了眼前乌云聚拢似的恶鬼队伍。
这些恶鬼统统来自十六层火山地狱,因为饱受了烈焰酷刑,一个个看起来通体焦黑,形同枯木,躯干上布满了填充着熔岩的沟壑,沟壑肆意纵横,看起来仿佛生生将躯干给切割成了无数份。
这些恶鬼们的眼睛是焦黑的,口鼻是焦黑的,就连牙齿也都是焦黑的,岑鬼乍一眼看去,竟无从判断这些家伙究竟有没有张嘴。除开嘴里的一排尖牙,那些比茅草还长,比刀还锋利的指甲也是需要注意的存在。
岑鬼一路劈斩,眨眼间便在恶鬼的队伍里开出一条道来。与此同时,也摸清了这些恶鬼的特点。
比如他们只是看起来全身布满熔岩,真正斩杀以后却并不会化作熔岩,反倒会变作飞灰散去,而且也不会使用火系的术法,至少目前来看是不会用的,就是不晓得后续交手会否出现什么变动。
但是不得不承认,青焰对这些家伙造成的伤害,远比对付其它敌人时要小得多。这或许便是阴司那边打的好算盘吧。
诚然不能用青焰一齐烧光让战局变得棘手了不少,可岑鬼从来不是只战不想的莽夫,能够随机应变是身经百战所带来的优势,边战边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去做,并且能够做到,这才是岑鬼向来最为得意的地方。
既然青焰的效用大打折扣,那便先用寻常武器战着吧。只要这些家伙胆敢做出突破青焰屏障的举动,自己便会动用两番,乃至三番,甚至于十番威力的青焰来为他们做一场盛大的洗礼。
反正自己体内的灵力还剩下很多,不是么?
那厮岑鬼仍在为了护住苏植与卫国肆意拼杀,屋檐上的白猫却悠然地换了个趴伏的姿势,百无聊赖地端赏了片刻身下的战局,觉得无趣,便又甩了甩尾巴,仰头数起了头顶的乌云。
云流得很快,盯着看得久了,很难不会走神,猫又看着、看着,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位故人的身影来。那位故人同自己颇有些渊源,时至今日,仍会每隔数百年会面一次。上回,还是上上回会面时,那位故人便浅笑着同自己提起了这个叫做岑鬼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