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鬼用手刀劈断了一根挂了三道布条的青竹,闻言笑了一笑,坦然答道,“方圆数里已经没有活人的气息了,若是尉迟你仍不放心的话,过去看看也无妨,正好这小道窄得慌,你同大爷我没法保持距离,早些过去也好。”
尉迟玹意味深长地看了岑鬼两眼,果真先行离开了。
等岑鬼摘完竹枝上的最后一道布条,方才将搁置在大腿上的一沓残破衣料叠好塞入怀中,不疾不徐起身,哼着小曲晃悠回了营地附近。
一回去,便瞧见尉迟玹正半蹲在一堆血淋淋的尸首前俯身检查着什么。
岑鬼不敢太过靠近,便只能站在原地远远地问了一句,“查到什么了?”
尉迟玹重新站起身来,用手帕将双手的血滞擦去,无比冷静地逐一分析起来,“瀑布那处的尸首和营地这儿的我都检查了一遍,总共发现了七个来自不同国家的特征,也就是说至少有七个国家派来了杀手......”
“这些杀手有一部分是卫国侍从杀的,但更多的应当是在杀了卫国侍从以后,为争夺我行李中的那些书册而大打出手。尸首一共五十具,一具不少,带来的书册也都还在......”
说罢,合上双眼,低低地叹了一声,“可笑......”
“如此一来倒也不必顾及他们,可以直接回卫国了。”岑鬼左挑右捡,选定了一具身上伤口还算比较少,衣服上也没沾染多少血迹的尸首,径直附了进去。坐起后活动了一番筋骨,走去瀑布旁稍加梳洗一阵,待收拾得人模人样以后,方才走回了尉迟玹身侧。
尉迟玹仍站在那堆尸首旁,瞧见岑鬼回来,便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这些杀手先前说过,若是空手而归必会亡命,所以至少派出这些杀手的七个国家,理当是挺重视这次行动的。如今他们身死在此,无法再飞书回国,长此以往,那些国家必然会派人前来查探。”
“既然这些杀手相互大打出手,那么无论这七国先前有无定下过某种约定,只要这些尸首上的伤口还在,便足以成为造成七国间隙的有力证据。除此之外,这些杀手中并无雁国之人,而我即将要去的国家是雁,则说明雁国是不知情的。”
“此事一旦公之于众,雁王必然最先与七国不和,战事爆发恐也只在旦夕之间。”
话音刚落,一阵巨大的轰鸣声硬生生地将二人的注意给拉扯回了眼前。
轰鸣伴随着地动山摇的阵仗,令尉迟玹有些站不稳当,只得第一时间将蝉丸出鞘,插入地下牢牢握紧,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岑鬼忙循着灵力的动荡追溯到了一林之隔的瀑布附近。一抬眼便瞧见......瀑布,居然已经断流了。
山壁之上,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剑气拦腰横在了瀑布原本飞驰的轨迹上,将三千尺激流硬生生地阻隔在了半空。
虽然就在岑鬼赶到后没一会儿,瀑布的水流又沿着满溢后的剑气边缘淌了下来,可到底是因为中途被拦了一拦,即使重振旗鼓,气势也大不如初了。
两侧的山壁上还残留着清晰的剑气与鞭痕,空气中弥散着浅淡的鬼气与浊气。
岑鬼断言,此地应当刚发生过一场打斗,而且这场打斗在自己离开此地后不久便开始了,否则周遭留下的打斗痕迹应当不会如此之多。从竹林回到营地时之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则完全是因为打斗中的某一方动用了结界之法。
眼下那个用以掩盖气息和声响的结界已经被金光闪闪的剑气给毁了个彻底,内里的余威和气息便自然而然全部泄露了出来。
岑鬼盯着那道横亘在瀑布中央的剑气看了一会儿,余光却注意到就在瀑布顶端的夜色中,一道小小的身影突然躲进了草丛里。
岑鬼顺势看了一眼,并没有立刻去追,心下猜测这或许是小圈用来支开自己与尉迟玹的调虎离山之计。
这般想着,便愈发觉得不能同尉迟玹分开了。就地候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尉迟玹便也赶了过来,还未站定,目光就被山壁上的金色剑气给吸引过去,下意识问道,“这是何物?”
语气似有些震撼。
“或许......”岑鬼勾起嘴角,面上持着副高深的笑意,左右看了看,并没能寻到记忆中的那道身影,“是阿剑那家伙在暗中帮衬着大爷我。”
尉迟玹面露不解,“你朋友?”
岑鬼点了点头,“也是一位鬼王。”
尉迟玹便更加不懂了,“那他为何不肯现身见你?”
岑鬼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此也很费解,“大爷我也不明白,不过阿剑这家伙确实并不如何喜欢抛头露面。”
转身背对瀑布,一面走一面同尉迟玹解释道,“鬼王总共四十多位,各有各的遭遇,各有各的规矩,大爷我从不过问这些。不过阿剑这家伙既然愿意暗中出手相帮,想来应当还是将大爷我当做朋友的。”
“就这样吧,别纠结这些了。”
“尉迟你若当真想看甚么震撼的物事,大爷我日后必定抽空带你去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游上一遭。”
尉迟玹转身跟上岑鬼的步伐,闻言答道,“眼下尚有诸多要事需办,比起这些,还望你能抽空多思量思量治国之事。”
“哎呀,大爷我明白了!”岑鬼顿觉哭笑不得,可面对尉迟玹的如此作态,到头来也只能选择妥协,“大爷我知道你就是急着回卫国。回!哪儿都不去了,马上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