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底是皇家贵女,总是不愁嫁的。
野炊的事情吹了,贾蓉和贾蔷都有些失望,由仪却总觉得有些心绪不宁。要知道如她这般功德深厚并有沟通天地之能的人,在遇大事之前总会有所感应,于是便想着回头起一卦算算,便也只是简单安慰了二人两句,就让他们各自回房了。
只是焚香沐浴后只着一身素净白衣跪坐案前,对着司命星盘闭目感受的由仪得到的结果却让她有些啼笑皆非。
还以为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原来只是本朝有人要造反了。
摇摇头,由仪叹了口气,一挥袖收起了星盘,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素白云纹的广袖长袍,摇了摇头,盘膝而坐,闭目调息了起来。
还没入夜呢,不着急。
入夜,寒风瑟瑟,黑衣围庙。
由仪仍然稳坐泰山,慢条斯理地抚着琴,只听一曲高山流水于纤细玉指下倾泻而出。
贾蓉贾蔷匆匆过来,手上都提着剑,面色惊慌:“母亲,外头好乱。”
由仪仍然淡定自若,慢慢抚完了最后一小节,只视外头的厮杀声于无物:“清净之地,他们不会动僧侣及住客,只会动他们想动的人。”
她轻轻一勾琴弦,胜在好琴,纵然不成曲调,声音也足够悦耳。
她轻笑一声,问出的事情令二人都愣了:“你们想得一场泼天富贵吗?”
“都在院里待着,不出者不杀!”
“都在院里待着,不出者不杀!”
接连两边的告诫令不少借住的客人安定下来。由仪抬眸看向身前二人,都已是将要弱冠的年岁了,手上提着剑已自有一番,今日的事情,她做不得住,还得问问这两个。
贾蓉贾蔷对视两眼,最后一齐下定了决心:“去!”
“既然如此,走吧。”由仪笑了,最后勾了一下琴弦,吩咐道:“思韵踏雪留下护持四周,点了护卫随我们出去。”
又对白芷道:“将人都聚到正房来,有思韵踏雪护着,不会有事的。”
白芷抿了抿唇,一双杏眸难得含了些水光,她紧紧看着由仪,好半晌,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狠狠点头:“夫人放心,您一定要平安回来。”
由仪笑了笑,点了点头。
帝后居住的院落中情况并不太好,此次出门他们带着的人并不多,只有韩玉之带着二十名寒衣卫,其余的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内侍宫女。本以为简单出行如此已经足够,不成想有人以有心算无心,半夜偷袭,寒衣卫死了四五个,其余的也各自带伤,韩玉之带着武功最好的两个护着帝后与太子,太子身侧另有他最为倚重的贴身侍卫谢广灵。
这些人拿出去也都是武功佼佼者,但此时对着一波一波源源不断的黑衣死士,他们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皇帝已年入中年,身体不如年轻时康健,提着剑将皇后护在身后,手中紧紧握着剑柄,却也不过是稍稍心安些。
太子倒是年轻体壮,此时提剑一脚踹飞了一名死士,转头对着韩玉之和谢广灵道:“快带父皇母后突围!”
韩玉之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怕外头人更多。”
谢广灵拧着眉看着黑衣人,一面快速捅了一名死士一刀,一面道:“这人源源不断的,进来得有几十个了吧?都是死士,什么人有这样大的手笔?”
“还能有谁?”皇帝到底是皇帝,此时见了这样大的手笔,心中已经有数了:“无非是凌王察觉到了咱们的动作罢了。”
又顿了顿,苦笑道:“只怕这里头还有顾家的手笔吧。”
这话每人敢接茬,顾家是太后母族,顾家当家那是亲封的一等承恩公,手握南疆十万大军,威名赫赫的一代重臣。
而太后是当年抚养当今的妃子,也是凌王的生母。当今对她素来视若生母,登基后则奉养为太后,处处孝敬,对于凌王也百般倚重。但这些私底下也觉察出不对来,一面命人探访查看,一面暗暗削弱凌王的权柄,向来就是这才令凌王觉察出不对的来吧。
眨眼之间死士没了七八个,外头自然又有人补进来,只是这一回却只有两三人。
谢广灵眼睛一亮:“没人了?”
“不对。”韩玉之皱了皱眉,忽然长刀一转一路杀出屋子,一面躲着明刀暗箭,一面仔细聆听外头的声响。
不多时回来,面上已带了喜色:“有援军了!”
皇帝眉头紧锁,却没他那样乐观:“盘山寺在京郊,离此处最近的京畿大营也有半个多时辰的路程,何况没有圣旨与统领符印,京畿大营不可能轻易调动,外头的援军又是谁呢?”
太子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不会今晚并不止凌王叔一家吧?”
这话一出,韩、谢二人都顿住了,皇后在一旁面色苍白地被两个宫女搀扶着,却也努力没让自己拖了皇帝和太子的后腿。
皇帝摇头苦笑,道:“算了,总归车到山前必有路。”
又看向太子,忽地爽朗一笑:“今日你我父子都栽了,好在还有安儿在九台山静养,也不算绝了血脉。”
太子却知道这不过是皇帝的安慰之语,凌王能这样大手笔地刺杀他和父皇,又怎么会放过外头的皇弟呢?
如今只能庆幸皇弟身边暗地里被他和父皇派过去的高手护卫不少,盼望着凌王没有那么大的手笔照这边的规模动手吧。
皇帝又转身拉着皇后的手,笑道:“梓潼,可愿与朕共赴黄泉否?”
“妾愿。”皇后重重点了点头,泪眼婆娑却笑容甜美:“生同衾,死同穴,陛下您在哪儿,妾就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