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燕以前的母亲就很喜欢算账,常常是从杨玉燕包尿布时算起,一袋纸尿布多少?钱,一罐婴儿奶粉多少?钱等等。这样一路算下来?,到?水电费、网费、暖气费、电话费,她从小到?大的学费、书本费、课外?辅导费,她穿的衣服、鞋、与朋友吃饭时的一顿麦当劳、一杯奶茶,种种花费,全都记成一个?天文?数字,令杨玉燕倍受折磨。
如今身在异地,杨玉燕终于不用再?受良心上的折磨了,不用去想那样一大笔天文?数字到?底要?怎么还得清,是不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之?类的。
不过算账的本事是学到?了。而且有样学样,特别擅长用这种方式给人增加心理压力。
杨玉燕只简单算了一回账,杨玉蝉回去就半晚上没睡着。半夜爬起来?亲自写了一份账单,毕竟她是一个?大学生?,品学兼优,怎么可能不经过调查就下结论?呢?
之?后几天,杨玉蝉起早贪黑,还日日跟着张妈出去买菜,回来?把这一笔笔细账都记下来?后,不到?十天就汇集成了一个?让她心惊胆战的数字!
毕竟杨玉燕只是随便说说,并没有实地调查。
杨玉蝉的真实数据更夸张。
因为杨玉燕的账里并没有家里的一些“日常开销”。
比如杨玉蝉日日早上都要?喝的咖啡,那咖啡豆可是要?去专门的咖啡店里去买,都是从印度进口而来?的呢!
张妈为人特别仔细,从不成包的买,每回去都让人家给她秤一两豆子,每周都要?来?买一次,咖啡店的印度人都认识她了。
这一两咖啡豆要?四块钱,五十克,小小一纸袋。
杨玉蝉算账时已?经对数额和单价格外?敏感,一听是四块,眼珠子就瞪圆了。
但这还没完!
张妈跟着又去了蛋糕店,还是英国人开的正宗外?国蛋糕店,蛋糕师傅都是个?胖胖的外?国人。
张妈虽然穿着打扮不及蛋糕店里消费的夫人小姐们体面,但她走?进来?特别自然。
张妈不会?说英语,与蛋糕师傅的交流全凭手语,但仍然透着那么一股坦然大方精明的气质。
张妈要?拿一袋新鲜面包,三块钱;一袋牛奶饼干,三块钱;一块黄油,四块钱;一块奶酪,四块钱。
这又是十四块钱出去了。
杨玉蝉的眼睛又瞪大了。
张妈把这些都放在篮子里,出去在街上的点心铺子里掏一块钱秤了一大包点心。
“这些分成两份,一份等吴小萍来?了吃,一份给苏老师送过去。”张妈撇嘴,买咖啡买面包时她没可惜,买这一块钱的点心可是让她可惜坏了!
杨玉蝉看到?这一块钱换成了这么一大包点心,顿时觉得这点心太实惠了!
回去的路上,她就去张妈说以后家里的点心也在这边点心铺子里买就行,不用去外?国蛋糕店里买饼干了。
张妈顿时冷笑:“哟,给咱们二小姐换点心?你看她能乐意不能!”
杨玉蝉:“我也可以不吃面包了。我和燕燕一起吃这普通的点心就行了。”
节俭成性的张妈却不乐意:“省省吧,我的大小姐!家里费钱的地方多了,这点钱省下来?还不够你妈在牌桌上玩一天的呢。”
这个?杨玉蝉就没办法说了。祝颜舒日日打牌,输多赢少?,但谁能不让她打牌呢?她不打牌干么?么呢?从祝家小姐到?杨家太太,到?现在带着两个?女儿的弃妇,祝颜舒只剩下这一个?爱好了。
张妈:“大小姐,你现在长进了,知道体验家里的艰难,这是好事。可省钱不是过日子的法子!省钱只能克扣自己,克扣自家人!你妈日子过得苦,你不让她打牌,那她平时还有么?么可心的事?你妹妹日日在家闷着,难道连个?点心都不能开开心心的吃了?”她一斜眼,慢条斯理道:“叫我说,你们家三个?女人,两个?天天在家闲着,家务事分分工就能做得了!要?是想省钱,先把我辞了得了!”
张妈甩下杨玉蝉,快步自己先走?了。
杨玉蝉心里五味杂陈,默默的跟在后面回家了。
祝颜舒中午回家吃饭时就发现今天张妈动作格外?张扬,动静格外?大,表情也格外?丰富,透着那么一股等人关怀的委屈劲。
杨玉蝉对着一张纸一副思考人生?至高哲理的样子。
只有杨玉燕,一看到?她回来?就乳燕投林般冲过来?,拉住她就小声说:“这两人出去买完菜回来?就是这样了!谁都不搭理也不说话,不知道怎么了!前几天都好好的。”
祝颜舒安抚她:“你不要?管,肚子饿就拿着饼干先进屋吃去。”
杨玉燕依言拿了饼干,然后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伸头竖耳。
祝颜舒回屋换了衣服,进厨房,先洗了手,就在菜篮前挑捡,道:“张妈,我想吃年糕呢,家里有吗?”
张妈把碗重重放下,没个?好声气:“没有!太太要?吃,我现在去买!”
祝颜舒仿佛刚刚发现,惊讶的扶着张妈的肩:“张妈,这是怎么了?出了么?么事?出了事你告诉我呀!有么?么不好办的你都告诉我!有我在呢!”
张妈便唱开了,眼圈登时就红了,一手揉眼一通嘤嘤嘤,“太太,我替您委屈呢!”
接着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述说起来?。
祝颜舒假装全神贯注的听,听来?听去就是杨玉蝉这几天跟着去买菜,打听菜价,打听肉价,打听油价,连张妈买煤都要?问个?究竟,一问就说在做社会?研究,回家就把这些价钱通通写下来?,还问张妈么?么东西多长时间买一回。
张妈认为杨玉蝉这是在查她的账!
今天杨玉蝉更是质疑她买的东西是不是多花了钱,竟然旁敲侧击的要?省钱!竟然嫌杨二小姐吃的饼干贵了,嫌祝颜舒天天打牌浪费钱了。
这哪里是在说别人?分明是在点张妈!
张妈半是惊吓半是做戏,哭诉道:“我到?你家来?也有十好几年了,大小姐和二小姐都是我抱大的,到?了了现在开始疑心上我了!竟以为我偷家里的钱!你说我这颗心啊,都疼碎了啊!!”
要?说张妈没从平时里的买菜钱里攒私房钱吧……那上帝都没办法替她做证。
可张妈没儿没女,在祝家干了快二十年,她就是想攒点私房钱,祝颜舒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妈怕最后老了,干不动了,祝家不管她,把她赶出去。祝颜舒心里都知道,她把张妈当自家人看,可她也不会?一天发百八十个?誓。她也怕张妈倚老卖老啊,老仆欺主的事可不鲜见。
她早就从杨虚鹤身上学到?了,自己的善良,自己知道就好,万万不可告诉别人!善良宣扬出去了,为人所知,就会?为人所乘!彼时善良便成了别人勒索你的筹码。
她待张妈如何,日后等张妈真的老到?动不了了就知道了,不必日日挂在嘴边。
张妈平时里攒私房钱,她也都当没看到?。
现在是张妈被杨玉蝉吓得自己心虚了。
祝颜舒听完就揽着张妈摇晃:“张妈,你想多了,大姐那副清高的性子,哪会?算计这个??我告诉你是这么回事!”然后就将那天她在门外?听到?杨玉燕对杨玉蝉说的那一番话学了出来?!
不止是祝颜舒听了后对杨玉燕刮目相看,就是张妈听了都震惊瞠目:“这是咱们二小姐说的?她这是遭二郎神点化了吧!开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