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冠城的叫他进。
听禀道:“殿下,难民越来越多,我们的人拦不住了。”
孟冠城道:“封城!闯者斩!传孤令,即刻带人并御医前往有疫情的村庄,通通锁住,不得出入,违者斩!”
那来禀的人似犹豫一瞬,道:“殿下,大丞相已经西城门接收难民了。”
“砰”的一声,茶杯砸裂。
接而一声孟冠城暴怒道:“蠢货!疫民一旦进入京都,整个京都都完了!随孤带人拦住!”
说毕,瞥到程轻卿站在门帘内,不觉压下火气,对侍立在旁的小厮道:“送她回去。”
那小厮连忙领命,请程轻卿出书房,程轻卿跟着那小厮,出门前不禁回头道:“殿下注意身子。”
孟冠城缓了缓怒容,对她道:“好,人明日便送到,乖乖待在家。”
程轻卿应了声。出了皇府,上了马车,往程府去。
经过东街,程轻卿揭开车帘,只见往日热闹非凡的街市,因着难民涌入,皆人心惶惶,紧闭门户。
还未来得及归家的人中,偶有一道道尖叫,那是难民当街抢夺京都住民财物。
程轻卿随着马车行进,瞧见越来越多逃难入城的人,见街上无人,便往家家户户紧闭的房门打砸,一时乱状纷起。
程轻卿放下帘子,靠在背后软垫上,长叹一口气:这一切又是拜沈芷遥自以为是的正义所赐。
原书中沈芷遥站立城门,望着想要入城得一处的安身之所蓬头垢面的难民,恻隐之心大动,欲要放民入城。蒋怀庭闻她所想,立时两人联手上报他爹大丞相,大丞相立时派人把孟冠城原拦着的城门大开。
而后沈芷遥化身至善仙子,亲力亲为救治难民,每日竭心竭力想寻求救治疫民的方法,那些难民对她的称赞至极。而极力阻拦难民孟冠城则成了只保一城之安,不顾难民性命的歹毒心肠人。
殊不知成千上万的京城安定生活的无辜民众因她放民一举,疫病轰然传播在整个京城,待她寻来神医,京城数万京民为疫病竭尽财物,仍落得个死亡相继,惨不可言。她犹自暗恨把京城到江南通道封住的孟冠城。
可笑的是,这场瘟疫之源是符岭那场森林大火,众多生灵死亡,尸体腐烂而爆发疫病。她前脚保下始作俑者,后脚又怜悯受难之人,劳心劳力救得那几个难民,以为自己天大的功劳,全然不看到她自认的善是京都民众的尸体铺就。
原先看书是程轻卿也没想到这层,书中费尽笔墨描写沈芷遥如何救治难民、如何寻得神医、如何再重创孟冠城。
如今程轻卿真的置身在这个世界里,才意识到当世界只以一个人为中心时,那是多么可怕的事,除了她之外旁人的命皆不叫命。
恰如差点死在牢狱的她,恰如因疫而亡的万千无辜民众。
正相间,马车忽地停下,只听一道小孩子的乞讨声,车夫给他扔了几个铜板,继而驾行。
程轻卿只觉疲累之极,闭上眸笑了笑。
回到家,冯氏迎出来,不知她为何回来得这般快,且出门时牵着马,如今是马车送回,满肚子疑惑。
程轻卿回言,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帮我去寻了。
冯氏听言放下心来,一面是因程轻卿不用冒险,一面是老爷有救了。
次日晚间,孟冠城的人把神医送到,程轻卿恭敬请他入房,为床上枯瘦得几乎只剩副骨头的程世文诊视,把脉须臾。也不说病症如何,取笔挥洒一通,递给程轻卿。
程轻卿双手接过,只见上写道:达原饮槟榔二钱、厚朴一钱、草果仁五分、知毋一钱、芍药一钱、黄芩一钱、甘草五分,右用水一用前八分午后温服。
程轻卿吩咐人去煎,再三谢过神医,要留他吃饭。
那神医摆摆手,道:“山野之人吃不惯大鱼大肉。”
程轻卿又奉上礼金,那神医又摆摆手拒绝。
程轻卿见此,不知如何相谢,这时听神医道:“老夫可否把一把姑娘的脉?”
程轻卿被他一双精光闪亮的眸子盯着,仿若能把她看透,不觉一凛,但人家的救命之恩,此等小事她不可能拒绝。
坐到案桌前,伸出手道:“请神医诊视。”
那神医对她手上伤痕仿若未见,按上她的脉,闭着眸子点头又摇头,摇头又点头,兀自喃喃:“奇!奇!奇!”连说了三声。
睁开眼望着程轻卿,欣喜若狂道:“老夫这回算是没有白来,告辞!”说毕,挎药箱便走。
程轻卿连忙跟上送到门首,但那神医甚是超然洒脱,对她的再三相谢不闻不答,衣袖飘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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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方摘自《瘟疫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