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碟子我能粘好的!别扔!”
蕴儿又好笑又?为难:“公主,坏了就别要了,东宫又不是用不起一个碟子,把手弄破不是更糟?”
豆蔻明亮的圆眸不管何时看都像淬满了碎光。她嘻嘻一笑,怀里捧着一个布袋,小心将蕴儿簸箕里的瓷器碎片都收集了起来,道:
“蕴儿,你尝过土的味道吗?”
“好好的干嘛要吃土呀?”蕴儿纳闷。
“我尝过了...很腥,微苦涩,硌牙。”豆蔻一想起来那个味道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蕴儿惊讶:“公主放着好好的糕食不吃,干嘛要去吃土?”
“我只是想尝尝那滋味,哥哥在信里告诉我,西境战乱,那儿的人颗粒无?收,大部分都要靠吃土过活。尝过一回?以后,我再也不想尝了。可是他们却得天天吃。”
豆蔻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还带有一抹一触即消的浅笑,可说完以后,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豆蔻在很小的时候,虽然也为吃食犯过愁,但那会儿有频频溜走出去觅食的狗狗大家庭,她还没到那种要啃树皮扒土吃的地步。
蕴儿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哥哥写信告诉魏公公,不许把我弄坏的东西修理好,是有道理的。”她又轻轻笑了笑。
“所以啊...在哥哥回来之前,我得把宫里头所有坏掉的东西都修好!”小少女眼眸又明亮了起来,并且捋起了袖子一副干劲的样子道。
蕴儿愣了片刻,鼻子酸了酸,慢慢抿起唇,用食指轻轻揩擦眼尾笑出的泪光,提醒她:“公主啊,您想殿下感到欣慰的话,仪态方面也得多加注意哦...”
豆蔻“呀”了一下,轻吐了吐舌头,连忙把袖子拉下,殿外的小狗崽闯了进来将书桌打翻,她又“啊”了声,赶忙去驱赶调皮捣蛋的小狗崽了。
年少的时光,日子总是过得慢悠悠的,好不容易熬到寒冬腊月,每个宫里忙着熬起了腊八粥。
以往每年腊八节,豆蔻都强迫入云蕴儿她们坐下来陪她喝粥过节,今年粥一摆上,小少女就不知跑哪去了。
最后蕴儿在院里那棵生?得高?大茂密的梓树上找到了她。
少女正站在一节树杈上踮起脚,抬手往树干上刻着什么?,浓密的枝叶把她的脸遮上,在蕴儿这个角度看,豆蔻的身材已经初显玲珑凹凸,胸.前微微鼓起了。
她叹息了一声,当年她为了爬太子的床,故意接近小公主,那时她才五岁,结果一晃八年,太子侍妾没当成?,如今反倒对公主一心一意起来。
“公主,您在上面做什么?呀?再不下来粥都要凉了。”蕴儿对着上方的人儿喊道。
“好,我马上来了,你先进去帮我盛碗。”少女手边还执着刻刀,低头笑着对她道。
以前哥哥老爱抱着她坐在这棵梓树下抚琴,哥哥出征了以后,她每天都要拿着刻刀来这树下作标记。
越过了停留在七岁那年哥哥就再也没有为她记录身高,她每隔一个手指宽的距离都会刻上一个圆点,表示这一天的过去。那一天没什么?特殊事情发生?,那就只是一个圆点,如果那天有特别事情,她还会在圆点旁边注解文字。
那么些日子以来,她已经从树下刻到了树顶了。
此时她踮着脚往树上刻记着:过了腊八就是年,很快就能看见哥哥了,兴奋!
刻完了字,她把双手扪着胸膛处,感受到胸腔里头那颗小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就连站立在树杈上的双腿和双手都止不住战颤起来。
心里头有难言的感觉诉说不出,那么多年来,她思念的兄长终于要回?来了!虽然只是短暂地回来过一下节,但久没看过哥哥的她,一会想着哥哥看到她时会不会没认出她,一会又?担心自己跟哥哥那么久不见,感情会不会生?疏,反正就跟近乡情怯似的,每日都提着一颗小心脏过活,归期越近,她越是紧张到说不出话。
她的心思?随着寒风刮起树冠翻飞得像热浪的叶子飘飞,以致没有留意到树下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树下的男子一身戎装还未来得及脱下,肩宽腰窄,身形高?大伟岸,显然已经是成年男子的体格了。
男子似乎能感受到树上人的感受似的,开口说话的时候,嗓音清持低沉,富有磁性:“胡思乱想担心什么??怕哥哥回不来?”
豆蔻蓦地回神,脚下一滑,像一个从天上堕下的神女,轻盈地落入了男子的怀中。
她的头伏在男子身着软甲的胸膛,一双布满从树上划出细小划痕的手,紧紧地攥住男子衣襟的位置,被他像个孩子一般,竖抱在怀里。
她紧张得双手微颤,嗓子堵得发不出声,头不敢往上抬。
“豆蔻,哥哥回来了。”过了良久,谢元祐才抱着她如释重负地叹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