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年。

那一年，她在深渊里彳亍前行，周身被无尽的墨色包裹。

那一年，她想抬头仰望天空，却看不到一点光亮，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虚无。

“刚刚为什么提前关掉直播？”，顾孜妍压住情绪，用筷子挑起一团米饭，随口问了一句，转移话题。

“他们都在看你的手，没人看我吃饭。”

彭昱汝叹了口气，顺着顾孜妍的话说了下去，她还是第一次被一只手就比了下去。

“为什么他们不看你的手？你的更好看啊”

顾孜妍好像感觉彭昱汝的语气又一丝幽怨，忍住笑意，瞥了一眼彭昱汝修长的手指。

“我的手他们天天看，都看腻了。”

顾孜妍失笑，旋即莞尔：“那就别给他们看，给我一个人看，我不会看腻。”

“好啊，下回开直播的时候，戴手套做菜。”

***

下午，彭昱汝回老家，说是老家，其实就是京都市郊区，她爷爷奶奶都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爷爷彭武是七十年代的穷书生，后来赶上改革开放，将小旅店办成了连锁酒店，然后传给了彭昱汝的父亲彭上，奶奶桂芸家里是中医世家，一手针灸绝学出神入化。

彭昱汝的医学兴趣就是她奶奶带起来的，相对于传统西医，她更倾向将中医也加入到治疗疾病中，俗称中西结合流派。

这场生日宴会按照彭爷爷的意思，就只请了自家人，在郊区别墅聚餐。

“爷爷，祝您生日快乐，身体健康，寿比南山！”

“好嘞，谢谢小汝的祝福。你附耳来。”

彭爷爷每天早上坚持打太极拳，晚上还要去夜跑一两公里，肌肉隐隐可见，身体硬朗得像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爷爷今天生日，有个愿望，希望你早日能找到可以托付终生的那个他，然后爷爷还想抱抱曾孙。”

彭爷爷嘴上说是凑到彭昱汝耳边悄悄说，其实声音大得大厅里所有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嗯，看缘分吧，找到了就带来给您掌眼。”

彭昱汝是个理想主义者，她追求的是思想上的共鸣，柏拉图式爱情忠实信徒。

彭父彭母不催她结婚，可老爷子老太太急了，她也能理解，老人家最大的心愿就是子孙满堂，家庭和和睦睦。

“好！”

彭爷爷应了一声，声音向洪钟一般，震得彭昱汝耳膜生疼。

“好什么好？老头子声音那么大干嘛，你看把小汝吓得。”

奶奶桂芸健步从旁边走过来，拉住彭昱汝的手，白了彭爷爷一眼。

“这不是太高兴了吗？”

彭爷爷嘟囔了一句，然后随手拿了颗旺仔牛奶糖剥开就要往嘴里递。

彭奶奶一把夺过旺仔牛奶糖，递给彭昱汝，“多大年纪了，还跟小娃娃抢糖吃，你看看你的牙齿，都没我的白。”

彭爷爷哑口无言，他年轻时抽烟，把牙齿熏黄了，退休后戒烟了，牙齿白了一些，但还是没彭奶奶的牙齿白。

彭昱汝在彭奶奶转身后，偷偷将那一颗旺仔牛奶糖又塞到了爷爷手心，比了个口型：

“别被发现了。”

彭爷爷重重地点头，他转过身去，将奶糖上抛，张大嘴，待奶糖落到嘴里时，熟练地用舌头卷住，咀嚼了一下。

这是他以前耍给看小彭昱汝的把式，那时候，经常逗得小彭昱汝拍掌大笑，露出几颗小乳牙。

彭昱汝看到彭爷爷笔挺的背影，嘴角上扬，爷爷奶奶身体健康，爸爸妈妈恩恩爱爱，还有什么比这更开心的呢？

彭昱汝的舅舅莫墨也来了，虽然在公司是体面的莫总，手下艺人歌手排队巴结，但回到家也免不了被叨叨。

“莫墨，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找个弟媳啊？”

彭母莫雅涵看着眼前人高马大的男子，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明年一定。”

莫墨哂笑一下，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他今年已经39岁了，也谈过不少对象，但大部分都半路就崩了，剩下的小部分是刚开始就崩了。

“又是这句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理由也没有新的。”

莫雅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有点小心翼翼地问了出口，“莫墨，你是不是gay啊？”

“不是，不是，我可是钢筋直男！”

莫墨连连摆手，他不排斥同性恋，也不支持，但他自己是铁铁的直男。

“没事的，你带个男朋友回来也可以，只要你有个伴就行，家里这边我帮你做思想工作。”

莫雅涵看到莫墨的大动作和神态，心里更加坚持莫墨是gay了，好声好气地跟他解释。

“真的不是。”

“好了，我都知道你不想出柜，等你想好就把他带回来吧，家里人都能理解的。”

莫墨的反驳声越来越无力，最后干脆沉默了，他在心里哀嚎了一句，这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真的不是gay，他以前就跟家里人说过他年轻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很好看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跟他只说了寥寥数语，但他却对她一见钟情，那个时候手机通讯还不发达，两人在那次偶遇之后就失去了联系。

十多年来，他一直在找，可时间越长，找到的几率就越低，他对她的印象也渐渐模糊。每次家里人问他，那个女孩子长什么样，他卯足了劲，却只憋出了四个字“仙气飘飘”。

到后来，家里人就不信他了，以为这是他不想结婚编的故事。但他确实用言语形容不出那个女孩的绝美容颜，他觉得他浅陋的言语会玷污他心中小仙女的形象，所以只能用成语来概括他对她的第一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