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忻口述,赵扶笔录,荀忻无意在袁营中出风头,这份礼是用赵扶的名义送过去的。
另一位仆从接着道,“袁公赐金五十,赐缣百匹。”
“前献仲升纸,后献甘醴佳酿,如今河北之地,何人不知赵君之名?”
赵扶闻言捋了把下颌短须,“休得妄言,此皆主公之德。”
“赵君何必自薄?”这位仆人是赵扶买来的,自认为自己作为荀氏宾客的仆人,处处低人一等,此时撺掇主人道,“如君佳人,宁为人奴婢?”
“我已为荀氏宾客,尔等唆我背主耶?”赵扶不悦,拂袖而去。
然而话已经听进了耳,犹疑的种子在心中悄悄着地,没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芽生长。
以他赵仲升现在的声名资产,的确不需要再为人宾客,仰人鼻息。
明明在河北立足已稳,何必要再去趟那战乱凋敝的兖州的浑水。难道他安定不久,又要去过从前那种朝不保夕,颠沛流离的日子?
主公若投曹操,他身为宾客如何在袁营自处?
赵扶按下心中纷繁思绪,拿着线路图去办荀忻交代给他的事。
过了两日,荀忻到了田庄中,赵扶迎上前,“主公,我已遣人探路,此时还未有消息。”
穿着丧服的世家郎君摆摆手,“我今日所来不是为此。”
“仲升,我欲与兄长一同前往东郡。”
赵扶闻言只觉如晴天霹雳,这位怎么说走就走,他阻拦道,“运粮一事还未有眉目,主公如何能擅离?”
荀忻道,“我此行正好亲自探路,确认后定传书与君,河北之事一应托付仲升。”
他拱手为揖,语气郑重。
见荀忻这副模样,赵扶知道他的主意断然无法更改,心中暗急,他咬住后槽牙,下定决心要留住主公。
“主公既已决断,仆无异议。”赵扶拜倒在地,“仆即设酒与主公饯行。”
“以‘蒸酒法’所得美酒,主公未曾试饮。”
荀忻将此人扶起,“我尚在丧期,岂可饮酒?”
赵扶面上一惊,向他道歉,“仆几忘却,郎君恕罪,愿以梅浆代酒。”
荀忻笑了笑,“仲升美意,却之不恭,叨扰了。”
“主公稍候,仆命人置席。”赵扶从堂中退出,挥了挥袍袖,脑中迟疑要不要这样做。
他左思右想,得出结论:主公断然不能离开冀州。
片刻后,粗食梅浆摆上食案,倒没有食物犯荀忻如今的忌讳,赵扶向荀忻举杯敬道,“兖州兵乱,主公远行可需随从?”
“不必,我与兄长轻装简行,不欲为人知晓行踪。”荀忻掩袖饮尽杯中梅浆,赵扶拿起漆勺,淅沥水声中,茶褐色的梅浆盛满木勺,将耳杯添满。
“主公道途艰险,万望珍重。”赵扶饮尽一杯,向荀忻示意。
喝饮料而已,没有拒绝的道理,荀忻仰头再饮,“君于河北,亦当珍重。”
片刻后白袍郎君伸手抵额,双眼睁开又阖上,仿佛困倦至极,“仲升?”
终于荀忻伏案而倒,彻底昏睡过去。
“主公?”赵扶轻拍他的脸侧,见其毫无反应,不由松一口气。
困已将他困住,现在该怎么做?
赵扶将荀忻半扶半抱,拖到内堂中的矮床上,眼见他投毒的仆人从外走进来,“君意何如?”
“主公于我有恩,我岂能相害!”赵扶跌坐床前,心中隐隐后悔,他已经将荀元衡药倒,待他醒来时如何相见?
“赵君之报恩不可谓不至矣,君为荀氏子驱使两载,收留之恩已然相报。”
赵仲升已然发现这个仆人的不对劲,他眼神一凛,“汝绝非仆役之辈,乃何人指使?”
“君醒悟何其迟也。”身着短衣的仆人嗤笑一声,他从怀中抽出短刃要举刀上前取荀忻性命。
赵扶制住他的动作,“住手!”
“赵君还不识情形?荀忻所饮毒浆经你之手,由你相奉,在他眼中,你已是悖主之人,他若醒来,安能相容?”
赵扶咽了咽口水,“与你何干?”
“若今日荀忻身死,赵君得脱旧主,以君如今声名,未必不能立于朝堂之上。”他蛊惑道,“荀忻死,君前程无忧。荀忻未死,君将身败名裂。”
“如何抉择,在君一念之间。”
赵扶的目光缓缓移到荀元衡俊秀白皙的脸上,果真如此人所说,到了这个地步?
仆人见他神情动摇,伺机又要上前刺杀,赵扶再次挡住他。
“君何以冥顽不灵?”
赵扶道,“内室杀人,愚俗者为之。见血过后,汝当如何处置?”
仆人见他松口,忙追问道,“君意何如?”
赵扶望向无声无息躺在床上的荀元衡,咬牙狠下心,主公,事到如今,非我所愿。
田庄中农人日落而息,入夜后已经听不到人声,夜色之中,两人抬着什么重物走到新挖的深渠旁,“扑通”一声,似乎有什么溅起了水浪,一切归于平静。
粗麻丧服随着他的主人缓缓沉入冰凉水里。
作者有话要说:[1]引自《后汉书·独行列传》
[2]当时父丧,服斩衰要三年,此处私设,小天使们不要被我误导。
PS:本文有关荀绲,全是私设,包括本章出现的表字。(有人说荀绲在荀令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但如果是这样史书应该会记一笔“少孤”,个人猜测荀绲应该是在荀令少年时期去世的,他可能守孝很严格,也成为被举孝廉的理由。主观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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