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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此生唯负(1 / 2)

荀绲府上,赵扶引着一位头戴帻巾的老先生走进来,荀忻连忙上前相迎。

白袍郎君向来人拜道,“请医师相救。”

“君请起,老鄙定然尽心竭力。”老先生将这位年轻人扶起,“病患何在?”

“君请随我来。”荀忻带着大夫往荀绲屋里走,“敢问医师名姓?”

老大夫精神矍铄,拱手道,“老鄙广平韩彦,韩文茂。”

“颍阴荀忻,韩翁可唤我元衡。”荀忻向他执子侄礼,转头对赵扶长揖,“有劳仲升。”

赵扶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交给荀忻,随后向他家主公告辞,转身离去。

老大夫在原地等荀忻继续带路,问道,“不知病患乃君何人?有何病症?”

荀忻向他一一解释,两人走入内堂,只见矮床上睡着一位老人,面容憔悴,花白的头发垂散一侧,愈显苍老。

老大夫站在床前,细看病人面容后坐到床沿上,从被褥中摸出荀绲的手,为其号脉。

荀忻侍立一旁,盯着韩文茂的神色看,忧心忡忡。

等到老大夫将荀绲的手放回被褥中,伸手抚上荀绲的额头,荀忻低声道,“阿父昨夜曾发热,今晨方退。”

老大夫看他一眼,“以何法退热?”

“忻情急之下,以烈酒涂于伯父额、腋处,不久热退。”

老大夫若有所思,点头赞道,“此法甚妙,可行。”

他起身往外走,直到走出内堂,荀忻跟着他走出来,喉头微动。

“韩翁,伯父无恙?”荀忻期冀地望着眼前气质沉稳的老人。

韩文茂看他一双眼眸如幼鹿般澄澈,不由心生不忍,叹了口气。

“我见君年方弱冠,觍颜唤一声郎君。”这位医者仁心的老人循循道,“荀二龙并无疾病。”

“换言之,其遍体有疾。”

“草木荣枯,生老病死。”

“郎君,”他叹息道,“老病无药可医。”

眼见着这位荀氏郎君闻言神色木然,怔怔落泪,半生坎坷的韩文茂心生同情。

他望着庭中绿树,心中感慨,无论是怎样的苍天大树,最终还是免不了尘归尘,土归土。

“果真别无救法?”

“我为郎君留几副药方,好生调养,或许……”韩文茂顿了顿,还是没忍心直说让他准备后事。

老大夫随着家仆前去写药方,只留荀忻一人独立庭中,他展开赵扶方才交给他的信纸,赵扶说他们在冀州、兖州一带搜寻,没有人听说过名叫华佗的医工。

几乎所有的希望都消散,荀忻仰头望向天空,青白的天幕有飞鸟掠过。

傍晚时分,荀谌从州牧府回来,也带回来一位河北名医,这位大夫诊过脉,向兄弟二人摇了摇头。

送走了医工,荀忻与荀谌对视,只见荀友若眼中隐隐有泪,“四兄。”

荀谌红着眼眶,强忍住没有落泪,“我去与三兄、文若传书。”

他身上官服还没来得及换,急急往书室而去。

厨房的仆从见荀忻走进来,人人惊讶,“小郎君因何而来?”

“为阿父煎药。”他们的小郎君将手上瓦罐放上灶台,果真亲自坐到灶前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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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荀忻从田庄中回来,只见家门前停了三辆牛车,门仆看到他便禀道,“小郎君,三郎君归矣!”

“三兄?”荀忻疾步往堂中走,他还没有见过这位三堂哥,就连之前看过的小荀忻的日记里,也没有提过荀衍,看来他很早就离家去了外地。

“阿父。”荀忻入堂拜倒,荀绲今天似乎精神尚可,披衣在床上坐着。

只听有陌生而低沉的男声问道,“此为蒿儿?”

“蒿儿已经加冠,表字元衡。”荀谌在一旁解释。

荀忻抬头望去,只见床边有一人与荀谌同榻而坐,此人头戴进贤冠,身穿儒服,褒衣博带,下颌蓄着寸长胡须。

乍一看,此人容貌与荀绲有六七分相似。

荀谌与荀彧大概长相肖母,此时两位亲兄弟坐在一起,眉眼不相像,只气质上同样有着荀家特色的沉静。

“三兄。”荀忻上前行礼。

荀绲轻咳一声,对荀衍道,“汝久不归家,元衡早不识得这三兄。”

荀衍笑了笑,“元衡既已加冠,可曾娶亲?”

“尚未。”荀忻求助般望向荀谌,荀谌叹口气,觉得自家大哥还是老样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荀友若无奈给堂弟找理由开溜,“今晚当设宴为三兄接风洗尘,元衡且去知会公达,晡食前来赴宴。”

荀忻称诺,赶紧趁机溜了。

临走还能听见荀衍疑惑问道,“此等小事,令仆婢相传即可,何必命蒿儿亲往?”

走在乡间小径上,暮春时节,草木繁盛,没被踩踏的道旁生着绿草,其间点缀着或白或紫的小花,翠华葳蕤,矜持着含苞待放。

荀攸家的院门开着,荀忻走过去准备敲门,院中传来稚嫩童声。

“赠汝。”

有女子的声音回答,“郎君,奴要花作甚?”

荀忻用指节扣了扣院门,侍女听到响声忙应声走来。

“荀君。”侍女向他行礼,“荀君来寻主公?”

荀忻点点头,便听她歉意道,“主公不在家中。”

四头身的垂髫小童“蹬蹬”跑过来,扑到荀忻腿上,“阿翁。”

“阿角。”荀忻叫着荀缉的小名,蹲下身将小孩抱起来。

他柔和了神情,摸摸小孩酷似荀攸的小脸,“阿角可知汝父在何处?”

“阿父,钓鱼。”荀缉生得眼眸圆圆,看起来像是Q版的小荀攸,说话一顿一顿,尾音拖得像跃出水面的鱼尾巴。

他把手上捧着的宝贝举给荀忻看,那是一朵紫白相间,形如伞盖的小野花。

小孩极珍惜地递给荀忻,“赠与阿翁。”

荀忻露出这半个月来少见的笑意,他接过小花,“多谢阿角,阿翁甚为欢喜。”

荀缉亲近地搂住他的脖子,埋头在他怀里,似乎害羞地想躲起来。

“我去寻汝阿父,阿角自去玩耍。”荀忻亲了亲荀缉软嫩的小脸蛋,将小孩放下来。

拿着这朵小花,荀忻往附近的池塘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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