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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沧浪之水(2 / 2)

“只是怕你太孤独”,荀攸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可见在别人眼里他一直是孤独的。

现代的荀忻能来到东汉,可见古代的那个少年是在病中辗转难挨,最终去世的。

如果没有荀彧为他请大夫看病,或许连现代的荀忻也没有出现在这个躯壳的机会。

那个少年就会像这个时代的无数人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在寒冬里。

荀忻叹了口气,此时荀勉已经把牛车停在院子里了,“郎君,到家了。”

荀忻跳下车,问荀勉,“阿勉,我与公达有多久不见了?”

他记得之前荀勉说他和荀攸交情不深,可看今天荀攸的表现,恨不得跟他掏心窝子说话,一点都不像是普通交情。

荀勉把车厢从牛身上卸下来,答他:“似有大半年了,攸郎君经常在外,在家也不常出门,郎君也不常出门,自然很少见到。”

“记得郎君少时还很喜爱攸郎君呢,时常去找他。”

“后来又是因为什么原因生疏了呢?”荀忻暗忖。

荀勉将牛牵进牛棚里,继续絮叨,“郎君后来不爱出门,想来还是自彧郎君回颍阴后,才与几位郎君有所走动的。”

荀忻抓住一个关键词,荀彧“回”颍阴,他又问,“彧兄长是哪年回来的,阿勉你还记得吗?”

荀勉果然最喜欢这类“阿勉你记得吗”的问题,有问必答。

“奴记得是中平二年回来的,此前一直在外游学。二龙先生一家也是在中平元年回来的。之前大祸未解,荀家人大多流落在外,如今祸事早就消弭,郎君日后也能举孝廉做官呢。”

荀忻算了算,再过几天就是中平六年,中平二年他十二岁,果然他十二岁之前荀彧是照拂不到他的。

所谓“大祸”应该指的是“党锢之祸[3]”,荀家出了不少党人,如他六叔荀爽,荀攸的祖父荀昙和从祖父荀翌。其中荀翌作为士人领袖被杀,荀昙被禁锢终身不得做官,荀爽逃亡隐遁十多年。

党人的禁锢甚至祸及五族,门生故吏、父子兄弟都不得做官。

荀忻作为荀爽的侄子,肯定也是牵连到的,只是他生得晚,党锢在中平元年黄巾之乱起就被解除了,对他而言没什么影响。

“郎君自从病好后,比从前言语更多了,人也更生动,郎君早该多笑笑,奴从未见过比郎君笑起来的模样更俊的小郎了。”

荀忻屏蔽无用信息,抓取关键词,果然原主是个自闭少年人设吗?

这时突然院门被叩响了,荀勉马上停下了手头的活计,前去开门。

此时都是下午三点多了,怎么还有人过来?

荀忻站在院子里听,他这个主人得等到荀勉确认来客身份后才去门口迎客。

只听得荀勉对来人叫了一声“陈君”,应答几句后便来通传他,“郎君,是同郡的陈君。”

只听“同郡的陈君”这个称呼,荀忻就觉得,此人应该跟他不太熟。

他走过去便见一位身着绛色长袍的青年男子,面貌端正,从交领处可以看到皂色中衣领袖,带着进贤冠,佩剑、环佩一应俱全,荀忻判断这可能是个官吏。

不会是来查户口的吧?

他拱手长揖一礼,“陈君安泰,为何今日登门?”

“陈君”脸上带着友好的笑容,答道:“理今日到此办些公事,恰好路过高阳里,正好来与君一会。”

荀忻默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与君一会”什么的听上去怪怪的。

陈理继续道:“时辰不早,理也不便逗留,只有一事专程来告君知晓,正旦过后,三月初三便是上巳佳节,颍阴诸士子相约于颖水之畔祓除游春,饮宴论经。”

“君家名门,素为郡望,久闻荀氏世传《尚书》,子弟精通经义,我等士子向往已久,盼望当日能一闻高论。”

“在下告辞,君不必送。”

荀忻:“……”

他听见了自己内心的土拨鼠尖叫。

怕什么来什么,再过十几天就是大年初一了,三月三也不远了。

他怎么可能在三个月里精通经义,这个时代的很多人穷尽一生也不敢称精通。

绝望的是,荀氏子弟的确是要精通《尚书》的,这一点从他书房里几大摞记满《尚书》笔记的竹简就显而易见了。

什么祓除游春嘛,一群大男人相约去河边洗澡。

可能真洗澡还好点,至少他是真男人,就是比大小他也不怵。

可惜拔除就是个名头,他们主要是去搞论坛的,要是像后世文人吟诗作对,曲酒流觞啥的,荀忻觉得他还能抄几首魏晋的诗混一混。

论起经义来他就是个文盲。除了识字,啥典故都不知道,就是个小学生。

荀忻含恨一手拍上了院子门,这个门,它不该开啊。

那边荀勉道:“颖水路途不近,郎君长这么大,都没有出过远门,郎君带上奴驾车吧……”

荀忻挑眉,“出远门?”

荀勉点点头说:“郎君也未曾外出游学,不知长路艰难,没人侍候恐诸多不便,奴年少时曾与……”

荀忻眼睛都亮了,“游学?”

他拍了拍荀勉的肩膀,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忍不住夸他:“阿勉,你真是个小天才!”

荀勉顶着满脑门问号,疑惑地看着自家主人进门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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