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帘红雨落花飞,莺慵懒蝶,冷落了芳菲,宋府即彻底陷落进萧瑟的秋里。与往年的秋没有不?同,依旧是锦光入屏,满月的窗看似完成了一场圆满,可风仍旧由那些密密的孔里灌入,吹得人骨头发凉。
自打明珠走后一月,宋知濯更是早出暮归,但好在他每日都会回来。童釉瞳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儿如此完整地拥有了他,每日天不?亮他会由她的枕边睡起,夜里不?论多晚,他亦仍旧会回归到她的枕畔,他们像一对真正和睦的夫妻,比以往任何时刻都像。
可童釉瞳的喜悦只持续了起初那两天,后来她便发现每日回到她身边的,只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她所爱的那个魂魄并没回来。偶时他回来得早了,会在书房里呆上?半日,直到日头一寸、一寸地偏落下,月亦一寸、一寸地爬上夜空,他才?会由书房里出来,倒在床上?,倒在她身边,事实却是倒在无何他乡。他们甚至连说话儿都变得少了许多,多数只是她在唼唼不休,随后回应她的便是一阵微弱的鼾声。渐渐地,一点愁心上?翠眉,她再也不?能明媚地笑出来。
这日,玉翡不知由哪里回来,颧肌高高地耸起,仍挂着一副意犹未尽的笑脸。骤见她面上凄怨不消,脸色便正下来,“小姐,我的好小姐,怎么近来常是这样儿愁眉苦脸的?按理说,那个颜明珠离了府你该高兴才是啊,怎么还是不高兴?难不成是怕爷到那个‘清苑’去找她?”
静候一霎,只见她悲怃切切依然,玉翡便落榻坐下,将一副干瘦的骨架振一振,云鬓上?好几只珍珠花儿亦颤一颤,“你放心,我早叫人留心了,爷这些日子不?是在宫里就是在衙门,要不?就是回府里来,一遭也不?曾往城南去过。自打那狐媚子走后,二人连个口信儿都没通过,你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童釉瞳探起头来,眼斜掠过纱窗,望见廊下有湘娥红女绰绰的影,也觉得?这一切也像一场虚浮的影,她仍旧抓不?住他。
怔了半晌,她方才苦涩地笑一笑,“去不去找她都是一样的,反正他的心也不?在我这里。”
“人在你这里就成了呀,”玉翡往她搭在榻案上?的小臂拍一拍,语重心长,“只要人在你这里,心就迟早会回到你这里,怕什么?你看如今,整个府里头的事儿都是交到你手上?打理着,一切不?都在慢慢变好吗?我方才才?同那些主事婆子们说完话儿,人人都夸你聪明伶俐、又夸你能干,没谁是不服的。除了厨房里那个赵妈妈嘴硬,倒都没什么好说的。”
她只扭过脸来,倦倦地应付着,其疲惫憔悴之态,再无少女之韵。恰时如意端上来一碟香煎藕、一碟腌胡瓜、另一碗牛奶豆腐羹,一壁摆放,一壁浅言,“这是依小姐吩咐,现叫厨房里做的清淡的,小姐快些吃吧,都这会儿了,连个午饭也不?曾吃。”
童釉瞳瞥一眼那碟子香煎藕,欻然整个脸摺成一团,将头摇一摇,凤簪下三?串珍珠流苏相互碰撞,“端下去吧,我吃不?下。”
“怎么吃不?下?”玉翡嗔怨一眼,执起象牙筷递过去,“拿着、快吃些。你这些时日老是这样儿懒怠怠的,饭也不?好生吃,整日家不?是嫌这个油大就是嫌那个太腻,你去镜子里头瞧瞧,人都瘦了一大圈儿,若说是‘秋乏’,这眼瞧着就要入冬了……。”
说到此节,她猛地将一个腰板直挺起,睐过眼来轻询,“你这个月是不是月信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