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头和断手是谁的?初妍隐隐有所猜测,摇头道?:“不?知。”
卫昀正?想说?,一眼看到旁边神色冷凝的宋炽,心头一跳:忽地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怎么?能当着宋炽的面将东西拿出来??
宋炽是御史,回头上一本劝谏他,内阁那些老不?死又得啰嗦了。
他清咳了声:“宋卿,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和姬姑娘说?。”起码不?能让对方一下子?知道?全部底细。以宋炽的性?情行事,事情的前因后果不?了解清楚,就不?会轻易发声。至少现在,他还能暂时得个清静。
宋炽微皱了皱眉。卫昀强调道?:“这是圣旨。”
宋炽没有说?什么?,牵着马往后退了十余步。
卫昀又将跟他来?的内侍和侍卫都?屏退,眉目飞扬地对初妍道?:“舌头是杨妃的,手是太后身边那个女官的。”
果然!初妍心惊:他的手段也太狠辣了些!
卫昀冷哼道?:“她们两个串通一气,一个下药,假冒母后之令;杨氏更是狠毒。廖鹏就是受了她的指使要污你清白?,也是她想法子?将人弄进琼芳园的。否则,廖鹏区区一个御前侍卫,怎么?能混进女眷所居的地方?”
杨妃是处心积虑要毁了她。
初妍轻叹:“杨妃娘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说?起来?还是卫昀惹的事,上次进宫,杨妃因自己受了卫昀的训斥,她不?敢怨恨卫昀,把一腔仇恨都?倾注在了自己身上。
她报复也就罢了,偏偏心思狠毒,选了一种对女人来?说?最残酷的法子?。
“朕的错,”卫昀道?,“朕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同?样的事。”
初妍没有说?话?:除非她远离卫昀,永不?进宫,否则,同?样的事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演。卫昀后宫现有的,以及即将有的莺莺燕燕,除了贾皇后多病,又没有依仗,做事不?敢不?留余地,其余的,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然而,比卫昀后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女人更可?怕的,还是卫昀的喜怒无常。他一直有一种天真的残忍,喜欢一个人时,恨不?能把对方捧上天;不?喜欢了,就连地上的烂泥也不?如。
杨妃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可?她也曾是受过卫昀宠爱的女人,做错了事,自有宫规和国法处置,不?管是冷宫幽囚还是赐死都?是一条处置之道?,卫昀却在暴怒之下直接割了她的舌头。
初妍想到匣子?中那半截凝血的舌头就不?寒而栗。他就一点儿?旧情都?不?念?若是自己以后失了他的欢心,他也会如此绝情吗?
初妍不?敢想。
卫昀等了一会儿?,见她久久不?吭声,脸色变了:“你不?信朕?”
初妍心头纷乱,兀自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答得心不?在焉:“我怎么?会不?信陛下?”
卫昀的脸色沉了下去,瞪着她,眼睛又开始隐隐发红:“你在骗朕!”
初妍心头一凛,终于反应过来?,不?敢轻忽,凝视着他,神色一派诚恳:“陛下是天下之主,若我连陛下都?无法信了,还能信谁?若连陛下都?无法护住我,又有谁能?”
卫昀看了她许久。
初妍保持着温柔的笑意对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初妍快要笑不?动了,卫昀眼中的红色慢慢消去,神色缓和下来?:“你若敢骗朕……”
初妍柔声细语:“我断不?敢骗陛下的。”
卫昀忽然想起什么?,“哼”了声:“还说?不?敢骗我,你先前不?是说?不?会骑马吗?”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初妍道?:“我是不?会啊,刚不?是正?跟着宋大人学呢。”
卫昀想起她方才不?敢下马的样子?,疑心被打消,同?情地看向她:“宋卿素来?严厉,他教你骑马,你必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苦头还好,就是忒刺激了些。初妍想到刚刚的那一幕犹有余悸:差点吓去了她半条命。
卫昀拍着胸脯道?:“不?如让张顺儿?来?教你,这奴才的骑术是跟着朕一起学的,耐心好,也会教人,包你学会。”
初妍看了宋炽一眼,露出笑来?:“多谢陛下,不?过不?用了,我怕宋师父会生气。”
宋炽远远看着两人,见初妍言笑晏晏,三言两语把暴怒边缘的卫昀拉了回来?,微微垂下眼:明明她待其他人如此柔软可?人,游刃有余,偏偏面对他时,张牙舞爪,满身是刺。
他何?德何?能,或者,该高兴她对他的“特别”?
那边,卫昀想到刚刚的事,还是不?怎么?高兴,问初妍道?:“既然你相信朕,刚刚在迟疑什么?,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他怎么?还在纠结?初妍道?:“我是担心镇国公府。”杨妃是他的后妃,出身镇国公府,据说?还颇受家中宠爱,突然就被割了舌头,镇国公府怎么?可?能接受?
卫昀不?以为意,冷笑道?:“怕什么??朕一人做事一人当,镇国公不?怕死的话?,来?找朕算账就是。”
初妍看着他有恃无恐的模样头痛不?已。
卫昀始终不?明白?,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也从来?都?不?是能为所欲为的,若失了人心,也会举步维艰。前世他把杨妃贬入冷宫,就直接导致了镇国公府倒向诚王,暗中不?知使了多少绊子?。
卫昀见她秀眉微蹙的模样倒笑了起来?:“你在害怕吗?别怕,有朕呢。”
初妍心里叹了口气,犹豫许久,终于开口道?:“陛下,你以后别这样了。”她害怕得罪他,可?他今日所做的一切终究是为了她。她不?能像曾经那样无动于衷,眼睁睁地看着他再次踏上前世众叛亲离之路,最终死得不?明不?白?。
卫昀意识到什么?,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别怎样?”
初妍道?:“我知道?你是对我好,为我出头,可?割舌断手,委实太过残酷,也与律法不?合。杨妃娘娘终究曾是你的枕边人,你这样做了,会受到朝臣的诟病。”
卫昀冷笑道?:“朕不?怕。谁敢非议朕,朕就杀了他。”
初妍长睫颤了颤,开弓没有回头箭,话?已出口,她没有了反悔的余地,索性?一鼓作气说?出:“可?我怕,陛下是要做明君的人,若是因为我受人诟病,我岂不?是千古罪人?她们犯了错,自有律法审判,陛下何?必……”
卫昀脸色越来?越黑,蓦地“呵”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说?来?说?去,你就是觉得我做错了!”
初妍听出他情绪不?对,心里一个咯噔,头痛地道?:“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是怎样的?”卫昀捏紧了手中的马鞭,死死盯着她,双目尽赤,“原来?,你也和母后一样,认为我天生残暴不?仁,无情无义。”
初妍心头一震,终于知道?他今天的情绪为什么?不?对劲了:他和梁太后起了争执,梁太后责备他“残暴不?仁,无情无义”了?
难怪,杨妃和秦姑姑是撞在枪口上了。
“不?是。”她再次否认,声音坚决。
宋炽见状不?对,快步走近,沉声唤道?:“陛下。”
卫昀抿紧嘴,胸口剧烈起伏着,忽然扬起手中马鞭,一鞭子?狠狠抽在初妍身旁的树枝上。喀嚓声起,粗如儿?臂的树枝摇晃不?休,蓦地,整根折断,砸了下来?。
哗啦啦,树叶纷纷而坠。宋炽跨前一步,迅速将初妍往身后一挡,伸手接住下坠的树枝,声音低沉,不?疾不?徐:“陛下,她是个女儿?家,经不?得这等惊吓。”
他要反应慢一点,树枝就要砸到初妍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