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归想,银坠儿还没有来得及将寻死这个念头付诸实践,她便被人传去帮着医治伤员,再然后,她又被调来照顾已经昏迷的玉杉。
照顾玉杉这件事,对她来讲,多少也算是一件做起来轻车熟路的事情。
只是,昏迷之中的玉杉,一直在喊着“师父”,这是一个令她和程墨山都听不明白的“称呼”。
他们不知道玉杉口中的师父是谁,他们也不理解玉杉为什么会这样地喊。
不过,做丫鬟有做丫鬟的自觉,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自己不该做什么,主子的梦话,那是最不宜外传的。这件事,她还懂得。
在宫里侍奉贵人的程太医,更懂得。
银坠儿哭声渐渐低了,哭得久了,她有些冷,却又不好意思真去玉杉的床上拿被子,只得搓着手,烤着火。
而一旁的玉杉,却是睡得安然,仿佛银坠儿的哭声,不过是漫漫长夜的一点衬底音乐罢了。
玉杉这一回醒来后,心里焦急是真的,可是,将该说的话,同程墨山说了,心也就放下了一半。
后来,玉杉听到银坠儿际遇,难过也是真的。
可是她此时,更多的是安然,那安然是从身体的舒泰开始的。程墨山的治疗,让她的肌肤前所未有的敏感,这份敏感,让她对周围的感受更为清晰。因为清晰,所以安然。
她之前所中的毒,似乎被全部解开了一般。只是,她还是不能调动起内力来。而适才,她同程墨山说到内力已无,程墨山却恍若无闻一般。那绝不是听不懂而略过的神情。那是明明知道,却不愿提及的神情。
玉杉不愿去猜测,她觉得,这件事,只要明日见到了程墨山,程墨山便会告知以真相。
程墨山再次来时,带来了一本小册子,向玉杉道:“侯爷让您看看这个。”
玉杉接过册子,封面上并无题目,打开后,看到里面一一记载着那几日自己与艾丽芬兹的对话。
玉杉看到那些文字,那几日来,与艾丽芬兹的周旋历历在目。那里面,有太多话细究起来,是不宜让旁人知道的。
玉杉强忍着不安,颤抖着将那册子放到桌上。道:“我看过了。还有什么要说的,说罢。”
程墨山劝道:“您先稳住,侯爷并不是全信这上面的话的,侯爷叫我来问您,这上面的话,有几成真?”
玉杉强做镇定道:“侯爷心里觉得是几成真,便是几成真。”
程墨山道:“您这样说,叫我怎么回侯爷?侯爷这几日,尚且压着火,您这样说,不是再激他么?”
玉杉道:“激便激他吧,艾丽芬兹将我说的话,都记了下来,可她没记下我当时的处境。她们按着我的头到酒缸里,没有被记下,她们将我吊起来打,也没记下。不管我当时说的是真是假,我没泄咱们的底。我也没有咱们的底可泄。侯爷要讲国法,讲军法,我没叛国投敌,要讲家法,程先生您也就别在中间传话了。”
程墨山依旧微笑着道:“您这是抱怨侯爷这几日不来见您么?这几日,南疆初降,还有很多的事要料理。”
玉杉道:“我知道他有事要料理,我也叫你把该给他的消息给他了。这上面记的那点事,我不想说什么?还是那句话,侯爷他觉得有多少真的,便是有多少真的。侯爷叫你来问的时候,心里也有了判断,我说的那个数,若不是他心里想的那个数,他还是会觉得我在说谎,既然如此,我也不说几分真,几分假。他觉得是多少,就是多少,我都认了。”
程墨山道:“少爷,现在还在军中,您便是不想别的,也替侯爷想想,他现在要处理的事太多,您别再给他添乱了。”
玉杉道:“我知道他事多,所以,这个……”说着,摆了摆那本册子,道:“我不想说。程先生,您回去告诉侯爷,这上面的话,全是真的。”
程墨山苦笑道:“您这是同侯爷赌气呢。”
玉杉摇摇头,道:“不是同他赌气。而是,这几日,他现在,还有要同南疆众人谈的事。他不能表现出对艾丽芬兹的质疑。艾丽芬兹给他送去的文字,都是真的。”
程墨山道:“您就真的不再看看这些文字么?”
玉杉道:“不用看了。你拿回去吧,趁没人的时候,同侯爷说,这上面的话,都是我说的,倘若,他愿意听我解释,我愿意一句句的解释,不过,现在,这些都是真的。”
程墨山道:“这样看来,这里面还是有些假的了。”
玉杉道:“假的倒不是,不过里面是有所删减的。也别多想,删减的东西,都是些家常闲话。程先生您别恼,我不想同您说。”
程墨山点了点头,冷笑一声,道:“原是我不配,不该横插进来管你们父子的事。不过,我还是再多劝您一句,别拿自己同侯爷赌气,您吃了亏,受了苦,跟着受累的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