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杉道:“同那日他们攻城的人一样?”
梁文箴斩钉截铁般地道:“不会。”
玉杉道:“为什么?”
梁文箴道:“咱们一定会赢,即使前面牺牲一些人,也不会白白牺牲。”
玉杉又问道:“那明日,我们会做什么?”
梁文箴道:“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吧。睡吧,你应该好好休息。”
玉杉道一声:“是。”吹熄了灯,回到一旁自己的床上。
累,是真累;可是,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明明身体已经累到了近乎极限,明明躺在还算不太坚硬的床上,但反而睡不着。
闭上眼睛,反而一桩桩、一件件,已经发生的,即将发生的事情出现在眼前。
算来从家里出来也有将近两个月,真正意义上的战场,却从未经过。只有那一日,她看到南疆向上攀爬的战士,看到自己的左右,一桶桶的滚油倾倒下去,她甚至能闻到油香。她看到那些人,随即变成一具具焦尸。
——那,是她与战争、与死亡,最近的记忆。
而明天,明天会不会一切都将逆转,自己的一方在攀缘着向上爬,而对方,一桶油,一把火,就能将自己化为灰烬。
算来,自己不会是那些攀缘而上的兵士,可是,她就是那样的恐惧。
被烈火焚身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
此时的玉杉,心在颤抖,身体也在颤抖,连带着,牙齿也在碰撞,发出“克克”的声音。
一旁的梁文箴,听到后,问道:“杉儿,你怎么了?”
玉杉颤抖着道:“没,没什么,只是,有些害怕。过一会儿就好了。”
梁文箴道:“别怕,爹会护着你的。”
玉杉道:“我,我知道,只是,我真的,不敢想,我们的将士,也会,变得像焦炭一样。”
梁文箴道:“傻丫头,我们又不是要偷袭,明天,我们要叫阵,要叫南疆的将士出城,要同他们刀对刀、兵对兵的打上一场。”
玉杉道:“他们,他们要是不出来呢?”
梁文箴此时只想安慰玉杉,叫玉杉安稳睡下,是而只是敷衍道:“那我们就围到他们出来。”
玉杉道:“那,他们,要是还不出来呢?我们,是不是,要真的围上三五年?”
梁文箴道:“那就一直围着吧。我们的背后,是昭阳城,昭阳之后,还有无数城池,可以调来粮草,我们什么都不怕的。我们就这样一直围着,围着,然后,某一天,南疆就降了,我们兵不血刃,从此四夷平靖,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梁文箴此时的声音宁静而慈和,仿佛是在哼唱着哄小儿安睡的歌谣一般。
而他身边的小儿,竟真的被这“歌谣”哄得安睡过去。
看着安睡了的女儿,梁文箴“呵”地笑了一声,低声叹道:“到底还是个孩子。”
看着女儿睡去,梁文箴也睡了过去,此时的他,需要的也是休整。
明天,明天不会像玉杉想得那样险恶、恐怖,那也不会如梁文箴所讲得那样简单。
梁文箴的呼吸很有规律,每一呼,都在把自己身上的浊气彻底地呼出,每一吸,都在尽可能地吸入更多的清气。一呼一吸间,盈润、滋养着自己的身体,调整着自己的精神。只等待着那个令人神往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