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兕听得是黄莺来送杯,便朗声道:“在呢,锭儿,开门。”
锭儿打开门,引黄莺进来,黄莺给玉兕、玉德二人请了安。
玉兕道:“三姐姐怎么想起叫你送杯了?”
黄莺道:“三小姐刚同奴婢说,昨日,同四小姐晚饭时,看四小姐喜欢那套玉杯,就叫奴婢给四小姐送来了。”
玉兕道:“有劳你了。杯先放在这儿吧,你回去同三姐姐说,虽然现在这病,病得蹊跷,可是有程太医给瞧,想来不日就要痊愈,到那时,我再去看三姐姐。这两日就不过去扰三姐姐养病了。”
黄莺道:“奴婢知道。”
玉兕又道:“这两日,多蒙三姐姐保全,三姐姐待妹子的一片心,玉兕都知道的。只是,眼下,妹子也不知道,到了三姐姐痊愈之日,还能不能见到姐姐。”说着抹了一把泪。
黄莺道:“四小姐请放宽心。奴婢这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只懂得一样,三小姐的为人,是信得过的,三小姐如今既然愿意出面保四小姐,四小姐定然无事。只是,三小姐如今在病中,真的怕是有什么事,不能赶到,恐怕误了事。所以,能不能请四小姐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人,四小姐您一旦离开灵犀园,或是有人进了灵犀园,叫她便来凝绿轩找三小姐。”
玉兕道:“三姐所思虑甚是,回头,我灵犀园再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准叫人过去禀报三姐姐。”
黄莺道:“四小姐能这样想,奴婢同三小姐便都放下心了。四小姐恕罪,奴婢来时,还怕四小姐不愿意,觉得我们要监视四小姐呢?没想到四小姐这般通情达理,是奴婢小人之心了,还望四小姐恕罪。”
玉兕笑道:“这说哪里的话?”说着,从妆台拿出几粒碎银,递到黄莺手里,道:“黄莺姐姐,别嫌弃少,买花戴吧。”
黄莺往回推道:“奴婢怎么好再要四小姐的赏?三小姐那边还离不开人,奴婢这便告退。”
玉德见姐姐于黄莺面前一味地示好,趁黄莺还未离开,便拦住黄莺,道:“玉德今日莽撞,言语间未免得罪了三姐姐,还请黄莺姑娘替玉德在三姐姐面前说一声,三姐姐在病中,玉德不便探望,待三姐姐好转些,玉德再去请罪。”
黄莺道:“少爷的话,奴婢一定带到。”
送走了黄莺,玉兕打开锦盒,将杯子摆在桌上,满是疲态的看着眼前的四个玉杯,一边看,一边对玉德道:“你看这白玉杯,算来,只有一只是纯白无瑕的,剩下的,多少都有一点别的颜色在上面,只是,在那工匠的巧手上,那白玉微瑕,反成就了这套杯子。你看这只,以黄色为主,便雕了一枝腊梅在上面,旁边那小黄点,又夹了些许墨色,就成了一个小蜜蜂,倒应了‘紫檀心里认蜂黄’的旧句。”一边说着,玉兕一边将那小蜜蜂指给玉德看。
玉德只点了点头。
玉兕又拿起一只,道:“这只有一抹墨色,一枝梅花外,旁边一个书生,那书生拿着一支笔,倒像这枝梅花是他画的呢。”
玉德点了点头,道:“这个,想是画没骨花卉的王冕了。”
玉兕道:“不一向不擅长诗画,不懂这个了。”
玉德道:“姐姐不是不懂,姐姐这是想要考我了。王冕出身贫苦,在与人放牛的功夫,尚不忘习学,最后,终成一待名家,《墨梅》一篇,也是脍炙人口。相传,他的梅花以胭脂画就,说到这里,我倒想起咱们玉祥,不知道听谁说的画美人,要用美人用的胭脂,他这些日子可没少往玉梧那儿倒腾胭脂水粉的。”
玉德本想将这件事,当做一个笑话,说给玉兕听,谁料想,玉兕听了,并不高兴,反而神态幽怨地道:“还说呢?人家玉祥还知道给姐姐弄些胭脂水粉,你呢?怎么不说给你姐姐买朵花戴呢?”
玉德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姐姐喜欢什么,我下回给你捎来。”
玉兕嗔笑一声,道:“倒成了我找你要东西了。”说罢,又继续看杯。
玉兕又拿起一只来,道:“这一只,上面一抹绿色,这绿色不好弄,一般虽有绿萼梅,不过花萼一点,没到整朵上。所以,就没雕梅花,而是雕了青梅。梅树下,又有两个人,倒像是饮酒的模样。”
玉德也不看杯,就直接道:“这一定是青梅煮酒论英雄了。天下英雄,使君与操。”
玉兕问道:“那你看,咱们家,现在谁是使君、谁是操?谁又是孙郞呢?”
玉德笑道:“这可怎么说?咱们家,既没有使君,也没有曹公,更没有孙郞。不过是家长里短的一点算计,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
玉兕冷笑一声道:“是啊,那些千古英雄,哪是我们这些后宅的小女人所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