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原千裕本打算独自去一趟不死原家的住址,但远道而来的友人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作为唯一一个知道她家住址的熟人,他以行动表明他绝对不会放她一个人去的。
“大惊小怪,我又不是去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办公室。”不死原千裕随手抓起一个鹿角渔夫帽,抬手扣在友人的脑袋上,遮住了他奇怪的凤梨叶发型。
“kufufu,如果你去见森鸥外,我反而会放心不少。”六道骸皮笑肉不笑地摘下帽子,反手按在了她的头上,“免得你抱着同学录哭得稀里哗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给不死原家哭丧。”
她回以一个假笑:“谢谢你那么关心我,到时候我一定抱着你嚎啕大哭。”
可能是因为太熟了,不死原千裕很难在六道骸面前维持甜妹形象,而他也难以维持平常那副神秘莫测的谜语人形象,戳破对方的伪装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不死原千裕是在七岁那年认识比自己大一岁的六道骸,那时候她还不叫这个名字,也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只是做了一个梦的功夫,就遇到了顶着蓝色凤梨头的异色眸少年,把她吓了一跳。
眼睛里刻了一个“六”字的蓝发少年喜欢发出奇怪的笑声——后来她嘲笑这是热水壶烧开的声音,被他当场撵出梦镜——他告诉她,他们的精神频率非常相似,所以能够连通精神世界。
她对这种奇妙的设定适应良好。
她必须承认,在之后长达六年的地狱般的囚禁生活中,她每天都在期待当晚能在梦中遇到六道骸,那是她唯一能够喘口气的地方,也是她最自由的时光了,否则她早就成了被困在宅邸中的一个疯子。
“你打算怎么去?”蓝发男人懒洋洋地抱胸靠墙,戴着黑手套的手指悠闲地敲着胳膊,他在等待黑发少女检查好东西。
“我不想瞬间移动。”不死原千裕把扣腰包藏在外套下,将袖珍笔塞入固袖环,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她不藏文具的地方,“骑共享单车吧。”
“……”六道骸面无表情地瞅着她,大有一种把她宰了的架势。
“怎么了?”她眨了眨眼,恍然道,“你不会骑自行车?——别走呀!我开玩笑的!我们打车去!”
无语,怎么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的!
她艰难地挽留住了转头就走的友人,虽然她不知道挽留他的意义是什么,毕竟她本就打算一个人去的。
出租车上,不死原千裕无所事事地刷着推特,和旁边闭目养神的友人搭话道:“你什么时候回日本的?”
“昨天。”
“哇,你都不和我说一声。”
六道骸懒得理她。
前天他收到她发来的消息,被告知今天她要去不死原家,他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手头的紧要工作,把不重要的那些丢给了沢田纲吉,然后立刻从意大利飞过来。
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说给她听,不然她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六道骸睁开眼睛,路边的景色从车窗前迅速掠过,千篇一律得让人厌倦。他偏头看向不死原千裕,她不知何时放下了手机,出神地盯着另一边的车窗外的景色,仿佛倒映在那双紫眸中的是与他看到的截然不同的风景。
他下意识地喊道:“片雾。”
“嗯?”被叫真名的黑发少女转过脑袋,她嘴角微翘,如同一朵绽放的紫色鸢尾花。
“这件事解决后,你——”六道骸顿了顿,邀请她和自己一起去意大利的话卡在了喉咙口,他凝视着那双盈满笑意的紫眸,说出口的却是一句平平无奇的问句,“你有什么打算吗?”
她坚定不移地说:“告别007,靠996赚一笔大钱,争取在二十五岁前退休。”
“……”六道骸就差把“没出息”几个字写在脸上了,“其他的呢?”
不死原千裕被问住了,她还真没好好想过这个问题。
八岁的她,愿望是逃出去。
十四年的她杀死了所有亲人,一把火点燃了栗花落家族的宅邸。
十四岁的她,愿望是活下去。
十八岁的她终于安定了下来,她已经证明了“不死原千裕”的强大,明面上敢招惹她的人少之又少。
十八岁的她,愿望是找到线索。
十九岁的她投身于寻找同学录的情报,现在她拿到了不死原家的住址,正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
十九岁的她,愿望是什么呢?
排除说笑般的二十五岁前退休——但她确实有此打算,她还有什么值得作为目标并为之付诸行动的愿望吗?
……好像没有!
不死原千裕悲哀地意识到,她竟然是一个没有愿望的废人。
说起来,当初那本同学录上愿望那一栏,她就是因为想不出才照搬了上一个人的“所有人都喜欢我”才酿成了眼下的局面。虽然她抱怨过究竟是什么人才能许下这样的愿望,把她害得那么惨,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想不出愿望啊!
距离那一天已经过了十一年了,而她居然毫·无·长·进——!
六道骸微妙地看完了黑发少女的表情变化的全过程:“受刺激了?”
“别吵,我正在制定人生目标。”
“……kufufu,请你加油。”
不死原千裕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她猛地一拍掌,草率地做出了决定:“谈恋爱!”
“……”六道骸不太想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