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毛玉宁摇头:“舅妈,你不了解她,她一点也不像我妈妈。”
王老太太刚健的很,站在门外,看着里面的女孩子打成一团,乐道:“你妈妈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什么样的性格,我最清楚,相信我,你家这个绯绯,最像她了。”
她回忆说:“当年我刚嫁进王家,什么都不懂,被好多太太们欺负,那个时代最讲究的就是出生了,我每次出门,总是被别人明朝暗讽。但我觉得我跟她们计较什么啊?人家嘲笑我,我生气,我能得到什么好?还白生气。”“
她笑了笑:“后来才知道,我这种想法,叫做阿Q精神,叫做精神胜利法则,不过我当时还挺高兴的,觉得我的素养比其他人可高多了,我是个文化人嘛。”
“结果有一次你妈妈跟我一起去赴一个party,那些人在你妈妈面前欺负我,你猜你妈妈怎么着?”
毛玉宁僵着嘴角:“妈妈她,怎么做的?”
王老太太指着正抓着王青釉打的折绯,笑着说:“咯,就是那样,往死里揍。”
“你妈妈说,我那种想法,叫做愚蠢,我当时还不以为意,现在是真后悔了,要是当初我能像你妈妈那样,这辈子少受多罪啊。”
她看着毛玉宁叹气:“我当时没想学,后来一辈子都没学会,把你接到身边,也没教会你,有时候看着你教果果忍着,我就气,但是一想,忍着是我教给你的,就只能怨自己了,再纠正你改,也改不掉了。”
不过,她又笑起来,“好在绯绯不像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毛玉宁心情十分复杂,问:“但是你不觉得,她长的像那个人吗?”
在王家,提起那个人三个字,都心知肚明是谁。
王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相貌像又怎么样,这世界上,只看皮相不看骨相了?你啊,就是太着相了,你家这个,相,是王家的相,你看绯绯,跟青釉不也很像吗?但是骨子里,却像足了你妈妈,你啊,再执迷于以前那些事情,这辈子,可能真就毁了。”
毛玉宁苦笑:“舅妈,你也觉得我错了吗?”
王老太太牵着她的手,“玉宁,人有时候,总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外面的人,而将所有的脾气,强塞给家里人,因为有着血缘关系,会有种“我有气你理所应当受着”的习惯,这种情况,基本会出现在父母对儿女,儿女对父母中,而在你们家,则是你对绯绯,我说的对不对?”
“傲慢与偏见,你将偏见全部给了绯绯,你难道还觉得自己做的对吗?我就问你,绯绯聪明又机灵,就因为相貌,你就否定了她的一切吗?”
要是之前,毛玉宁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说:我看不得她那张脸。
但时至今日,经过了无数的事情,她的心境改变,也说不出这句话,所以支吾着,就是说不出话。
王老太太最了解她了,叹气说:“你其实已经后悔了,但是你还想要面子,你这性格啊,到底是怎么长成的,我跟你妈妈都不是你这样的啊?要是早知道你这个样子,我是宁愿将你留在王家几年,教好你再嫁出去,免得为人父母却不干母亲应该做的事情,真是造孽啊!”
毛玉宁:“.........”
王老太太看她,突然说:“我之前听说过一个故事,你想听听吗?”
毛玉宁:“你说。”
王老太太:“说是有个老太太,死了丈夫,家里过的苦,每天熬糖卖养七个儿子女儿,她老了老了一辈子,觉得终于要享福了,却发现七个儿女都对她有怨气,你知道为什么吗?”
毛玉宁觉得这是点她的,说:“因为偏心?”
王老太太摇头,:“不是,因为这老太太有个毛病,她啊,总将好东西给村里其他人,比如说熬了糖,就给别人家的孩子,自己的孩子一点都不给,她孩子问她:你为什么总是给别人糖吃不给我啊?那老太太说:给别人有情有义,给自己无情无义。”
毛玉宁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王老太太深深看她一眼:“这个意思是说,给了别人,别人就记着你的好了,别人说起你来,就只会夸大拇指,但是给了自己的儿女,吃了就也吃了。别人因为得了你的恩惠,在你年老的时候称赞你对她有情有义,但是自己的儿女,即使不给,也要因为血缘关系,奉养她到死去,所以不给自己的儿女,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就是她的三观。”
她语含深意:“你对绯绯,未尝没有带这样的心理。”
老太太说完打开门,清清嗓子,怒喝:“你们在干什么!”
王青釉见了王老太太就嚎了一嗓子:“奶奶,她们打我!”
折绯立刻放手,拉着折果先发夺人:“舅姥姥,你可帮我们做主,表姐竟然敢打我们!你看,我的手都被她打红了。”
王青釉:“.......”
不要脸!
“是她先打我的,奶奶,你看,我的头发都被抓掉了!”
折绯扯一把折果:“那你跟舅姥姥说,我为什么要打你啊!”
王青釉:“........”
折绯:“说不出来了吧,就是你先打的我们,你还耍赖!”
她洋洋得意,正要再大干一场,就见那老太太看着她的眼神实在是有些诡异,于是罕见的老实了一些:“反正我们是正当防卫。”
王老太太笑呵呵的,“没关系,你们表姐抗揍,多揍几次也没关系。”
折绯:“.......”
总觉得有些不太对。
王青釉:“.........”
奶奶,我是你捡来的吧!
*****
从王家回到云州,已经是过年了。
除夕夜,莫柏也没有回来,莫老爷子家里,倒是一点也不冷清,今年莫春辉趁儿子不在,被年轻老婆枕边风一吹,就带着老婆儿子先斩后奏回了家。
大过年的,老爷子到底没有抵抗住小孙子冻的红红的脸蛋,将人放了进去,一进了门,那很多事情就顺便了,老爷子抱着孙子聊家常,儿子在旁边教孙子认字,儿媳妇虽然年轻,却做的一手好菜,莫老爷子一边享受这种生活,一边害怕这样子背叛“大孙子莫柏”,回头要是被知道了,可能要遭到一顿冷暴力对待。
于是特地嘱咐一切要低调行事,尤其不准让一家子人被折家的小孙女看见。
莫春辉皱眉头:“哪里用的着这么小心翼翼,折绯以后嫁过来,也是我们莫家的孙媳妇。”
老爷子就不高兴了,他哪里不知道儿子的心理,不就是觉得要是今天儿媳妇要躲着折绯,以后嫁过来,怕他老婆拿捏不住绯绯吗?
他就直说了,“你那媳妇什么情况,你自己清楚,我可告诉你了,你结婚,你护着她,那是你的事情。但是绯绯嫁过来,可没有义务让着她。你趁早跟你媳妇说明白了,可别在绯绯面前摆婆婆的谱。”
莫春辉:“得嘞,还真娶了个公主回家了。”
莫老爷子话里有话:“绯绯是不是公主,不好说,倒是你那皇后,可是名不正言不顺。”
莫春辉:“........爸!你非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吗!”
莫老爷子歪在沙发上,“我说什么了?我说的是事实,你能进我这个门,就说明你媳妇不简单,你也别总揣着明白当糊涂,我跟你这么说吧,当初你说,你结婚后也不会把莫家的股份给除了莫柏的其他人,你现在后悔了吧?呵呵,后悔也没用了,这话你当初说了,就不带反悔的。”
莫春辉想说什么,莫老爷子摆摆手,“你别说话,你是我生的,也是我养的,我现在不跟你说其他的,我就想警告警告你,别想着为了小儿子,就在公司的账上动什么手脚,你老子我还没死呢。”
莫春辉这才吓出一身冷汗,“爸爸——”
莫春辉叹息:“春辉啊,你拿走的那些,我就不说了,但你要是敢再动手脚,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莫春辉将脑袋抱住,十分颓丧:“但是爸爸,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真的没办法,眼看着松松一天天长大,我不能让他什么也没有啊,而他的哥哥却继承了莫家所有的家业吧?”
他抬头,甚至有些埋怨:“你还把莫柏送进了军队,你已经把咱们莫家最重要的一部分资源给了他了,松松只是接管部分公司,我觉得这没什么。”
莫老爷子却一脸严肃:“将来松松要怨,就让他怨你,是你说的,只要你跟那个女的结婚,不管将来生了孩子还是没生孩子,都不占莫家家财。”
他眯起眼睛:“你要是想给他,也行。也不是没有办法嘛。”
莫春辉:“什么办法?”
莫老爷子:“你净身出户,带着你的儿子老婆出去创业,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很有才华吗?那你创业之后的财产,你给谁我都没意见,毕竟不是我打下来的江山嘛。”
莫春辉:“爸爸!”
莫老爷子嘘了一声:“别那么大喊大叫,要是被折家听见了怎么办?”
莫春辉:“........!”
他气的立刻上了楼。
他的妻子徐丽丽没听见他和莫老爷子说话,但是看他气冲冲的上了楼,也知道情况不好,她连忙快速将菜洗了,轻手轻脚上楼问:“怎么了?好好的,我怎么看你们吵起来了?”
莫春辉正烦呢,就要抽烟,徐丽丽将他的烟夺过去,“你怎么又抽烟啊,这是在你爸家,你不是说他不抽吗?”
她将烟放到一边,将手放在围兜上擦了擦,紧张的问:“怎么样,我让你说的事情你说了没?爸爸同意了吗?”
莫春辉叹了口气,将她抱在腿上,小声说:“我还没来得及提。”
他被莫老爷子气的将正事忘记了。
他们两口子这次回来,最主要的事情不是拜年,而是像将小儿子莫松丢给莫老爷子养。
老爷子小孙子,相处久了就亲了,不然一个劲的将孩子放在京都,老爷子一年到头没见几面,将来等老爷子要死了,公司的股份真的一点不给莫松怎么办?
徐丽丽的手在他头上一点:“你啊,你啊,怎么连这个都忘记了,要是你爸爸不收下松松,我们这次千里迢迢的回来干什么?”
莫春辉拍她一下,“怎么说话呢,回来当然是跟爸爸过年的,你可别说话这么溜,这话要是在爸爸面前说了,咱们今天晚上就得带着孩子滚。”
徐丽丽一噎,“我也只是在你面前说说嘛。”
她担忧道:“你说,现在莫柏也去军队了,家里就老爷子一个人,我们想将松松送回来,爸爸也好有个慰藉,有什么不好的?——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莫春辉之前也觉得不会拒绝,毕竟是老爷子的孙子,虽然喜欢大孙子,但是小孙子也不差多少吧?谁知道见老爷子这个样子,喜欢是喜欢,却像貔貅似的,大孙子的东西一点也不漏点出来给小孙子,真是气死人了。
倒是徐丽丽看的开一点,安慰他:“莫柏从小就是你爸爸养的,肯定是要喜欢些的,但是现在我们只要把松松给他养,那大了,不一样也喜欢吗?”
她叹气,:“我也舍不得松松,但是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吗?眼看着松松一天大一天,咱们在公司里累死累活的,将来却一分钱也给不了松松,春辉,不瞒你,我没那么善良,我也早跟你说了,我不贪心,只要将来他们兄弟能五五分就行。”
她说着说着泪水都出来了,“我嫁给你的时候,是不要贪你什么,但是生了儿子之后,我就总不甘心,我不要你的不要紧,但是儿子总是要活着吧?你就当我自私吧。”
莫春辉完全明白她的想法,他觉得妻子这是对自己坦诚不隐瞒才说的这么直白,也说:“我知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放心,我总要顾着松松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下了楼。
客厅里没人。
莫春辉问保姆:“我爸爸和松松呢?”
保姆笑着说:“松松跑去隔壁了,老爷子去追他了。”
徐丽丽就捏捏莫春辉:“哎,我们也过去吧,不是说莫柏跟隔壁的小姑娘明年要订婚吗?咱们也算是有婚约的,过去见见亲家公亲家母没什么吧?”
莫春辉挣扎:“但是爸爸说,我们今年不用过去拜年。”
徐丽丽娇俏的说:“哎哟,以后就是亲家了,都住在隔壁了还不过去见见,以后要是碰上了不认识,那多尴尬啊。”
她开心的去穿衣服了,“我还没见过折家的人呢。”
莫春辉阻拦她不住,心里也确实存在一样的想法,于是顺水推舟,带着人去折家了。
***
折家客厅里,折绯正和折果两个人在跟平姐择菜,两个折的择菜速度抵不过平姐一个,被折红兵指着鼻子笑:“以后你们结了婚,别一点菜都不知道炒,小心被婆家退了回来。”
折绯笑着说:“莫柏说他会煮菜了,不要紧。”
折果就好奇问:“他那样的都会煮饭了?”
折绯不高兴了,“他那样的,他什么样啊?人家也是会进步的好不啦?”
折果吐吐舌头,指指折硕:“你说咱们哥哥这样的,是不是将来就找不着老婆了,他真的无欲无求耶。”
折绯都懒得说折硕那面瘫脸了,“没事,咱们家不是还有我和你吗?要是他娶不着老婆,就入赘出去,当个小白脸去联姻还是要得的。”
嘭——
折硕丢过去一个草莓砸折绯头上,“我听的见。”
折绯嘁了一声,平姐听的笑眯眯,一边起身去剖鱼,一边跟两个小的传授经验。
“别听你们爷爷,他那是老传统思想了,女孩子就一定要知道做饭吗?我看不见得,你们家送你们出去读书,难道就是让你们结婚后做饭的?现在都不流行这套了。”
她一副听我的派头,“会做饭的,要么就是爱好,要么就是保姆,你们要是喜欢做饭还行,要是不喜欢,吃个外卖,找个保姆,多好?”
她笑呵呵的,“你们命好,找保姆就好了,要是没钱的,就只能吃外卖了,反正你们记着,以后要是不喜欢做饭,千万不能因为结婚了就迁就,不然,你们这辈子都要给家里人做饭!”
折绯和折果听的直点头,然后再摇头:“我们都不喜欢做饭!”
折绯笑嘻嘻的,“平姐,以后我和莫柏结婚了,你就去给我们做饭呗。”
平姐瞪她一眼,“没羞没臊,等你们结婚了再说!”
她又去忙着剁鱼头了。
折果也觉得折绯想嫁人的意思太明显了,“你才十七岁,你急什么啊?不得要上完大学再看看?我跟你说,你也就是只在云州看见了莫柏这一个,以后有更好的呢。”
折绯摇头:“不要,就要莫柏。”
“莫柏——哥哥——”
一个孩子奶音传来。
折绯抬头一看,一个五六岁的男娃娃蹲在一边好奇的看两人。
“你是谁啊?”
折绯好奇问。
男娃娃:“松松。”
折绯反应过来,“我的天,你不会是莫柏的那个弟弟,莫松吧?”
莫松点头:“是啊。”
折绯:“你跟着谁回来的?”
莫松:“我爸爸妈妈。”
折绯艰难问:“你妈妈也来了?”
正问着,就听莫老爷子那平时很大的嗓门‘小心翼翼的’喊:“松松——”
一副做贼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