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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苏醒(1 / 2)

沈宜秋此时正躺在?舟中打盹,小舟徜徉在?一条永恒的河中。

河水像云,又?像光,和煦的阳光洒在?她额头和眼睑上,阿耶在?煮茶,阿娘在?作画,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说着话。

微风吹来夹岸杨柳、桃花和春草青色的气息。

她头枕在?阿娘膝上,浑身的骨头像是泡在?热泉中。

她已经?许久不曾这样安心,只想一直随波逐流,载沉载浮,一直到?时间的尽头。

只有一桩事令她有些扫兴。

岸上一直有个声音在?唤她。

阿娘道;“小丸,那人又?在?唤你了。”

沈宜秋懒懒地把一方?帕子盖在?脸上,懒懒道:“不理他?。”

阿耶问:“那是谁?”

沈宜秋想回答,却一时间想不起他?的名字,含糊道:“就是一个人。”

阿娘笑着将?她脸上的帕子揭下?来:“是个什么样的人?同阿娘说说。”

沈宜秋将?眼睛隙开一条缝,眼前?是阿娘模糊的脸庞,嘴角有揶揄的笑意。

沈宜秋把嘴一撇:“一个很?无谓的人,烦人得很?。”

阿耶似乎很?高兴,兴致勃勃道:“哦?怎么个烦人法?同阿耶仔细说说。”

沈宜秋想了想:“他?不让我好生睡觉,逼我跟他?习武骑马。”

这回阿耶不高兴了:“阿耶教你骑,用不着旁人教。”

阿娘乜他?一眼:“一边看着炉子去,烦人。”

那声音又?在?“小丸小丸”唤个不停。

阿娘道;“他?似乎很?急。”

沈宜秋也叫他?唤得有些难受,再也不能安心睡觉,便坐起身,去看阿娘方?才?画的画。

阿娘画的是灵州的桃园,一纸芳菲,似要灼灼燃烧起来。

沈宜秋十分羡慕:“阿娘教我画。”

阿娘便将?她搂在?怀里,把着她的手:“这样起笔……学?会了么?”

沈宜秋点点头,她的手有些小,握笔也有些生疏,但画的桃花已经?有模有样了。

岸上的声音又?在?唤她:“小丸,该起床了,你已经?睡得够久了。”

阿娘道;“他?好像快哭了。”

沈宜秋心里发?堵。

阿娘道:“真想见见小丸的心上人啊。”

阿耶慑于?阿娘的威严不敢说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

沈宜秋矢口否认:“才?不是。”

阿娘不说话,只是笑。

阿耶道:“小丸都说不是了。”

阿娘道:“你懂什么。”

沈宜秋耳朵发?烫,嘟囔道:“阿娘想看,那我画给阿娘看。”

她一边说一边提起笔,可笔尖刚落到?纸上,却画不下?去,她苦恼道:“我想不起来他?的模样。”

阿娘捏了捏她的手道:“那便再去看一眼吧。”

阿耶走过来摸摸她的头:“小丸去吧。”

沈宜秋左右为难:“可是我想和阿耶阿娘在?一起。”

阿耶道:“我们一直在?这里。”

阿娘也点点头:“我们哪儿也不去。”

话音未落,河水陡然变得湍急,小舟猛地一颠,沈宜秋蓦地睁开眼,阿耶阿娘已经?不见了。

眼前?模糊又?昏暗,她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浑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骨头像是散了架。

她想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攒住了。

方?才?在?舟中听见的声音又?在?唤她:“小丸……”声音颤抖,又?哑又?沉,像是压着一座山。

随着这一声轻唤,她终于?想起来了。

她张了张嘴,只觉嗓子干得冒烟,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尉迟越?”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到?她手背上。

她一怔:“殿下?你……”

尉迟越别过头去,瓮声瓮气道:“孤没有。”

沈宜秋刚弯起嘴角,连日来的记忆忽然涌上来,她心头一凛,笑容顿时没了踪影。

她挣扎着想坐起,但身上没有丝毫力气:“表兄和牛大叔……还有周将?军、谢刺史他?们……”

“别乱动,”尉迟越小心翼翼地将?她按住,“表兄受了重伤,好在?没有性?命之忧,周洵也救回来了。”

沈宜秋的眼泪从干涩的眼眶里涌出来,尉迟越没提谢刺史和牛二郎,他?们定是以身殉国了。

尉迟越一手搂住她肩头,一手攒紧她的手:“他?们的遗骸找回来了,灵柩停在?刺史府中,待你好些,孤带你去祭拜。”

沈宜秋默然点点头。

尉迟越接着道:“灵州城失陷后不久便夺了回来,阿史那弥真被生擒。突骑施残军逃出城外,渡河时遇到?凉州军和吐蕃大皇子艾雪勒的亲兵,邠州援军也到?了,是毛老将?军亲自领的兵,前?后夹击,几乎全歼。”

沈宜秋刚醒过来神思仍旧有些恍惚,半晌才?将?这些话的意思弄明白,黯然道:“到?底没能守住……”

尉迟越道:“别自责了,灵州城若是早破几日,后果更难以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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