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洵麾下?将士通身玄甲,跨着战马,身披夕阳,如?一股狂风冲入敌阵,宛如?神兵天降。
突骑施士兵鏖战一日?不曾攻下?灵州城,正要鸣金收兵,陡见奇兵突至,又听得城墙内的燕军群情激昂、高声欢呼,虽听不懂他们在喊什么,也知是援军到了,顿时乱了阵脚。
指挥攻城的突骑施将领阿悉结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待他回过神来,集结士卒抵挡时,大燕的援军已经到了眼前。
突骑施以多敌少,若是临危不乱,立即迎敌,让左右翼包抄围攻,周洵这?一千骑再怎么骁勇善战,也敌不过十倍于自己的敌军。
然而大燕援军来势汹汹,突骑施人生怕这?些人只是打头?阵的轻锐,后?头?恐怕还有重兵,不敢轻举妄动,一迟疑,便错失了良机。
不等他们列阵,燕军已经奔至眼前。
沈宜秋亦在大军中间,身着铠甲骑着战马。
虽然有四队精锐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中间,但在刀林箭雨中穿梭仍旧险象环生。
她?只能伏低身子,紧紧抱住马脖子。
风声、战鼓声、马蹄声、嘶吼声、兵刃相击声、还有她?自己脉搏突突的跳动,汇成一条滚滚的大河,在她?耳边轰鸣不休。鲜血和残肢飞快从她?视线中掠过。
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攫着她?的心?脏,令她?浑身发冷。
她?这?时才懊悔自己往日?跟着太子习武,总是推推脱脱不肯下?功夫,可即便她?弓马娴熟,她?敢亲手取人性命么?
沈宜秋不知道,单是想一想,她?便觉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身边的将士杀红了眼,他们将长刀横于身前,一路策马狂奔,一边收割敌军的头?颅,仿佛锋利的镰刀割下?一茬茬稻子。
他们仿佛已与?兵刃融为一体,自己也成了寒光慑人的利刃。
与?此同时,城中守军打开城门,冲杀出来,与?援军前后?夹击,生生将围城的突骑施军截成两段。
突骑施将领阿悉结见后?面并无大军跟来,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受骗了,没等他将一腔怒火发泄出来,只听裂帛般的一声响,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准确无误地穿过他左眼。
阿悉结大吼一声,从战马上?坠落下?来,随即脖子上?一凉,头?颅已被燕军的陌刀斩下?。
周洵将阿悉结的头?颅插在刀尖上?,高举长刀。
突骑施士兵看到将领头?颅,顿时溃不成军、狼奔豕突。
周洵并未恋战,一骑当先,率领麾下?将士风驰电掣一般越过壕桥,如?一条黑色长龙游入城门中。
最?后?一队将士进入城中,便立即令守城军关闭城门。
沈宜秋这?时才摘下?沉重的战盔,抹抹额头?上?的汗,长出了一口气。
方才结冰似的心?脏这?时才恢复知觉,擂鼓一般狂跳起来。
周洵命人将阿咸悉结的头?颅挂到城墙上?,摘下?战盔,翻身下?马,向迎上?前来的谢刺史行了一礼:“周某奉太子殿下?之命,率兵前来支援灵州城守军。”
谢刺史本以为是大批援军到了,不想却是周洵一行去而复返,心?不由一沉。
守城将士们从最?初的激昂和振奋中清醒过来,发现他们翘首以盼的援军只有一千来人,慢慢沉默下?来,仰着头?,静静地凝视着这?些身披玄甲的骑兵。
无数道沉沉的目光落在周洵身上?,仿佛一座沉默的大山,他抿了抿唇,迟疑了一瞬,然后?扬声道:“邠州援军不日?将至,请诸位守住灵州,待援军解围。”
守城将士们这?才爆发出一阵如?潮的欢呼。
谢刺史神色亦是一松,他以为周洵是太子亲信,定?然知道内情,却不知这?只是周洵的推测,说出来不过是为安守城将士的心?。
谢刺史一见周将军,便如?找到了主心?骨,连声道谢,随即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问道:“周将军怎的去而复返?娘娘无恙?”
话音未落,沈宜秋翻身下?马向他们走来,她?也如?其他将士一般穿着玄甲,怀里抱着战盔,向谢刺史行了一礼:“谢使君别来无恙?”
谢刺史脸色刷地一白:“林……林公子怎的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