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秋与祖母的恩怨上辈子便已勾销,自然不会有什么心结,然而岳氏并不知道,只是担心来日子欲养而亲不待,她会悔不?当初。
她明白舅母的心意,对她道:“舅母放心吧,小丸有分寸。”
顿了顿又道:“我?这几日便召见祖母和伯母,听听他们有何话说,定不?叫舅母为难。”
岳氏眉头一松,随即又道:“舅母说句不中听的,你?别见怪。无论如何,那总是你的母家,若是与他们不相往来,你?在宫中难免孤立无援,而且……”
她不喜欢在背后道人是非,踟蹰片刻还是道:“若是叫外人知道,总不免有些风言风语。”
沈宜秋微微一笑:“舅母不?必担心,他们不会往外说的。”
二伯父去官,沈家唯一的倚仗便是她这个太子妃,若是外人知道沈家将她得罪了,那他们才真是孤立无援。
因而他们宁愿忍气吞声、纡尊降贵去求岳氏代为转圜,也要让沈宜秋召见他们一次,为的便是叫全京都的人知道,太子妃与母家并无嫌隙。
岳氏为人耿直,哪里猜得透那些人心中的弯弯绕绕,但听见沈宜秋言之?凿凿,便也放下心来。
两人一起用了午膳,岳氏便即告辞,沈宜秋挽留她用晚膳,她却执意不肯。
沈宜秋只好吩咐黄门备车马送舅母回家,将昨日备下的锦彩、器玩等礼物装了一车,一起送去,岳氏再三推却不过,只得满心忐忑地领受了。
两日后,沈家人终于等来了太子妃的召见。
沈老夫人的风寒立即痊愈,昧旦便起床,与二儿媳一起出了门,到得东宫外,宫门还未开,他们只好在外头等了两刻钟。
终于等到门开,一名内侍将他们延入命妇院,又将他们晾了一个多时辰。
沈老夫人已有几分恼怒,想昔日在沈府时,一向只有孙女大早在廊下等候她起床,如今却颠了个个儿,偏偏这婚事是她一力促成,一想到儿子因此丢了官,她心中便如万虫啮咬。
可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还得低声下气来求这贻祸家族的煞星。
沈宜秋却照旧睡到艳阳高照,这才不?疾不徐地起床,用罢早膳又饮了一杯茶,又去后园中走了两刻钟消食,估摸着祖母这会儿估计已经气得肠子打结,这才吩咐内侍去传他们入内。
沈老夫人恨得牙根发痒,沈二夫人更是恨不得生啖其肉,但见?了沈宜秋,两人仍旧只能堆起笑,规规矩矩地行礼。
沈宜秋气定神闲地受了他们的礼,吩咐赐坐奉茶,接着屏退了宫人,抬起眼皮扫了两人一眼:“不?知祖母和二伯母有何见???”
沈老夫人本来准备了一大篇冠冕堂皇的说辞,预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见到孙女这高高在上的态度,只觉那些话都堵在胸膛里,憋得她几欲窒息。
沈二夫人范氏见婆母不?中用,只得上前赔着笑脸道:“此次我?与阿姑求见?娘娘,是为了向娘娘赔罪的。”
沈宜秋垂下眼看了一眼越窑茶碗里碧绿的茶汤,嫣然一笑:“不?敢当,本是一家人,何必说这见?外的话。”
范氏觑了一眼婆母,又道:“好叫娘娘知晓,三娘不?知礼,大胆冲撞殿下与娘娘,阿姑已将她送去终南山的尼寺里清修反省,直至娘娘消气为止。”
沈宜秋恍然大悟:“难怪,我?方才还道大伯母为何不?来,原是为了三堂姊的事。”
她顿了顿道:“若是我不?消气呢?难不成三堂姊要清修一辈子?”
沈老夫人嘴角往下一撇,两条法令纹便如刀刻:“本就是她做错了事,便是罚她反省一辈子也是应当的。”
沈宜秋浅浅一笑:“三堂姊冲撞的是太子殿下,既然殿下并未降罪,我?又怎能怪罪她?祖母若是以为她该罚,怎么罚,罚多久,都由祖母定夺,我?怎能处置自家姊妹。”
沈老夫人本以为按孙女的性子,听说堂姊被送去山中尼寺,定会心软,只要她发话不?追究,便可将三娘子接回来,尽快说个人家将她嫁出去,这事便可揭过。
若是她气不?过执意要罚,那也是太子妃有令,她也好向长子长媳交代。
谁知沈宜秋只是轻飘飘两句话,便将责任推回她身上。
沈老夫人还想替孙女求求情,范氏却有些不?耐烦,沈三娘自己犯蠢还带累全家,便是落发为尼都算便宜她了。
她抢先道:“娘娘所言极是,阿姑和我?回去定会好好惩戒三娘子。伯母此次求见?,另有一事,还请娘娘见?谅……”
沈宜秋好奇道:“伯母请直言。”
范氏叹了口气:“是四娘的婚事,安平伯府欺人太甚恩……”
说罢忽然下拜叩首,声音里带了哭腔:“妾恳请娘娘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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