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遇到么儿之后……什么都变了。
贺邵承一直都记得陆云泽在田埂上说的那一句话——他心疼自己,还跟着哭了。这句话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呢?就好像是久旱开裂的土地终于得到了雨水,让那颗近乎死亡的种子重新生根发芽。
陆云泽抱住了他,皱着眉有些笨拙的摸了摸贺邵承的背。
这趟车就四个小时,刚好又是下午,两个人就一起躺在上铺挤着睡了一觉,身体都靠得紧紧的。贺邵承已经和陆云泽一样高了,骨架又大,此时很轻易的就把人裹住了。火车行驶在铁轨上经常抖动,并不像以后的动车那样平稳。陆云泽有些受不住颠簸,手轻轻的搭在贺邵承的胳膊上,睡一会儿就要醒一下,看一看贺邵承再继续睡。
快到上海的时候,是曾姥爷把他们两个喊起来的。
陆云泽还以为已经到了,猛的坐起来撞了头,捂着脑袋鼓着脸,不肯说自己撞得冒出了泪花。贺邵承的脸上终于有了笑,陆云泽还气鼓鼓的瞪他。两个人一前一后爬下了铺,对面其他的旅客还夸他们兄弟两个感情真好,睡一个铺。贺邵承就勾着唇去帮陆云泽检查刚才撞到的地方,确认只是稍微红了一点之后才轻柔的摸了摸。
“下次起来小心一点。”他说话的声音低,嗓音也不大,只是说给陆云泽一个人听的,“慢慢的起来。”
“……要你说。”陆云泽扁了扁嘴,却是接着又“嗯”了一声,和他一起拿好了行李。
曾姥爷之前接了杯水,两个人都喝了一点,喝干净了再收的杯子。刚好火车也到了,列车员广播上提醒下车,他们就都拎着包裹从车门下了。下一班火车还有半个小时才到,陆云泽看到边上有小卖部,走过去瞧了一瞧。他看到了这会儿还很时髦的方便面,不过要四块钱一份,比肉还贵。
“你有想吃的东西吗?”他左右瞧了瞧,去冰柜里拿了三瓶北冰洋,“我现在还不饿,等会儿火车上吃盒饭就行。但是你饭量大,要不在这里先买点别的……?”
贺邵承没有拒绝,拿了两个面包。
曾姥爷还在站台那边等着呢,见到外孙拿了汽水儿过来,也不抽烟筒了,跟着学时髦,把吸管放到玻璃瓶里喝。他也尝过这个汽水儿,只是要省钱,大多买给外孙,自己是不舍得的。此时一口冰水下去,又甜又冒泡,瞬间连汗津津的背都舒坦了。
火车到了,他三个人一手一瓶北冰洋,一起上了车。
这班列车似乎要高级一点,一进门感觉就干净敞亮不少,而且也没有之前那扰人的炎热。陆云泽还以为火车都是没有空调的,低头看了一眼车票,这才发现从上海到深圳的这一个是K字开头,也就是快速班。这趟车就更挤了一点,毕竟是两个大城市之间的热点班次。他们还是在一块儿,上中下三个位置,不用和别人拼。
陆云泽坐在了下铺上,还在喝那瓶北冰洋。
这会儿也快该吃饭了,火车一启动就有乘务员推车小车过来卖饭。盒饭有国家硬性要求,并不算贵,八毛一份,但味道就不怎么样了。曾姥爷要了三份,打开也就是点红烧素鸡、肉末茄子这样的菜。他虽然不挑剔,但难免心疼钱,拆开一次性筷子低头吃了起来。
陆云泽是真的不饿,喝完汽水儿之后还打了个嗝,从包里又摸了个黄瓜出来啃。他的那份饭他只尝了几口,接着就推给了贺邵承,让他帮自己吃完,自己继续啃黄瓜了。淡淡的黄瓜清香弥散开来,让这一片被盒饭味笼罩着的地方稍微清新了一点。贺邵承饭后和他要了半根一起吃,曾姥爷倒是不要,趁着中途停车的时候跑出去抽烟了。
车厢里始终都吵吵闹闹的,有的人已经坐下来打起了牌,有的则拿着收音机听广播。他们两个什么都没带,也不想参与那些事情,就一起抱着包裹到走廊上看外面的风景。窗户开着,夜风吹拂进来,让车厢里更凉快了一点。陆云泽听着贺邵承咬黄瓜的声音,忽然笑了,说他吃东西像个土拨鼠,咔哧咔哧的。贺邵承也勾起了唇角,并不反驳,和他靠在一起继续看外面快速略过的农田风光。
有了空调,这一夜就睡得舒服了。
虽然他们有三层床铺,但是中间那一层实在是矮得厉害,一睁眼睛就能看到床板压着自己,难过的不得了。陆云泽还是和贺邵承一起睡到了上铺去,把行李都放在了最角落,不给任何人偷他们钱罐子的机会。他就在摇摇晃晃和贺邵承的味道之中睡到了天亮,醒的还算比较早的。贺邵承的胳膊给他当做枕头垫在了脖子下面,陆云泽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给他揉了好一会儿。
贺邵承的耳根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