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加茂老人在人类危机面前做出了妥协。
“300多年前,导致久世山上下从族人到附近的村民一夜里全数暴毙的祸端,就是隔绝黄泉与现世的那扇门开启完怨气反噬的下场。”
在千年前那个咒术最为鼎盛的年代就已经背负盛名和特殊使命延续下去的家族,久世家一直保持独来独往的作风,却唯独和加茂家保持过一段密切而不为人知的往来。
“他们每年都会在镇魂祭上,让巫女交于出去自己的灵肉,用于净化怨气和诅咒,祭祀所用的血液的收集和其流向流速都需要外力严格把控,在这方面我们加茂是最适合的合作人选。”
与擅长将血液作为咒力载体进行调配转换的久世家不同,加茂一族所使用的赤血操术,顾名思义,是能将人体内的血液施加物理形式的控制手段,使之成为听话工具的术式。
“最后一次镇魂祭前夕,像以往一样,加茂派出了当代的几位术式继承人前往。当时谁也没有料到,在那场祭奠上居然会发生几乎要颠覆阴阳两界的灾难。”
久世家的作风近乎无情,生杀予夺全凭家法和家主一人所言,而且为了运转在结界之上的咒力能更加充裕,他们不惜创造仇恨和血债。
然而孽债不可谓不用还,报应最终还是降临在久世家头上。
彼时,一个辅佐仪式的司仪,她的父母姊妹不幸成为吊笼里的一员被剥了皮,之后在外来做客的民俗学者安慰下恢复乐观,并与其相恋。
然而,对方最终却被久世家带入了自己同期、后来的最后一任主巫女的闺房....
这位辅佐官经历了悲伤,憎恨,到最后扭曲,一念之下决心毁了镇魂祭,向久世报复,拉下全体人类共沉沦。
她在随行途中,趁所有人没有防备,拔下了黄泉门上的一根固定巫女四肢以及镇定灵魂的长钉。
——偏偏拔的还是历代咒力最强而被封印在门扉中央、作为“锁”存在的久世零华的钉子。
从沉眠里苏醒过来的久世零华被身体里汹涌的咒力以及脑海里不间断输入的亡者思念折磨崩溃,那是人类所不能承受所不能理解之痛,当场出现反噬现象。
封印的主心骨出现不可逆的崩坏,黄泉里蠢蠢欲动的怨气找到机会倾巢而出。
顷刻间鬼气冲天,地狱颠倒,银装素裹的宅邸沦为尸山血海的魔窟,如有实质的粘稠恶意潮水一般覆盖在久世家里里外外、
所有血脉相连者被世界之恶赋予死亡诅咒,浑身染上刺青,一刻钟的时间里七窍流血,扑腾了半个时辰后体表燃起青色的火焰,最后全员化为灰烬。
久世家一夜间从一个宗系庞杂的世家成为了仅一人“存活”的惨状。
苦苦支撑的久世不是别人,正是被咒力支配全身,被迫维持“活”这个状态下的久世零华。
【这是噩梦吗?】
【可怕。】
【痛。】
【救救我。】
久世零华为了逃避痛苦自动剥离感情,表情呈现出僵硬狰狞的怪诞,浑身刺青的颜色逐步加深。
她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前方暂时保住性命的加茂族人,发出无意识地呢喃,那虚幻的声音比起求救更像招魂,把年轻的加茂们吓得六神无主。
浑身青紫的女人,两侧密密麻麻挂满了同她一样的巫女肉身。
然而那些本应该美丽圣洁的身体,如今却被怨气侵蚀得面目全非,逐渐开始腐烂,时不时还会坠下肉渣。
“那几个族人很理智地选择撤退....”
五条悟嗤了一声:“呸,我看是鬼哭狼嚎兜着裤子里的尿往外跑。”
老者无视他的发言,娓娓道来:“加茂家立刻集结人马前往久世山镇压,但发现没有任何咒术师能对开了一条缝的门起到作为。”
黄泉之门只能用久世家的血脉封印,久世家的血脉除了沉眠的先代巫女,只剩下复苏的久世零华,可要触碰久世零华对其使用魂钉必然会感染诅咒暴死,可不封印门,诅咒迟早又会扩散出去,最终形成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与之同时,有人注意到越来越多巫女被怨气腐蚀溶解,从门上坠落。
巫女的灵魂状态和其肉-体息息相关,当肉-体残缺,内里的灵魂也会受损,如果这些先代巫女的身体全部损毁,那黄泉之上的封印将不复存在....
“然后呢?”硝子见电话那端忽然没有声有些疑惑道。
加茂老人咬了咬牙:“.....此时就有人提议让那些驻扎在山脚负责修缮房屋的工匠们上山。”
四下安静了须臾。
“啪啪啪——”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鼓起掌:“妙啊,免费的替死鬼送上门来,加茂先祖的这股无耻聪明劲怎么没遗传到你们身上来呢?”
七海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但还是敛着情绪,“原来如此,我和五条遇到的那些匠人咒灵居然有如此丰功伟绩,怀着热情向上的工作情绪一无所知地踏进久世山,然后成为吸收诅咒的海绵,让在场的咒术师有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有一种辱骂,叫把你做的事复述一遍。
老人瞬间有了被人戳着脊梁骨的心虚感,在之后就开始闪烁其词:“....一部分怨气被转移,连同久世零华,所有巫女的状况没有持续恶化下去。”
“但情况只是暂缓却并没有解决,我猜猜,那些蠢货是不是打算用堆尸体的方式来拖延灾难的爆发?”
面对五条悟的指控,老人没有反驳而是长吁一口气:“无论过程怎么样,总之那次危机我们还是平安的渡过了。”
“哈?”
五条悟一个打挺,从软趴趴的状态里坐直:“不是,你怎么把最精华的部分删减了?我不缺那点时间,劝你快说。”
“不知道,”老人的声音里也透着一股无奈,“记录后续部分全被删除了,我翻遍加茂家所有文献只找到一句话。”
【“在那个女人到来之后,浩荡长夜,至此而终。”】
“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